面对李培恩的责问,方泽一脸无可奈何地解释:“我也明白粮食涨价不是好事。”
但这并非我起的头,常州府内粮行众多,别人涨,我只能跟风……
李培恩摇头,未再与方泽争论,他知道,尽管方泽口头上这么说,
但如此突然地哄抬粮价,如果没有粮行之间的默契,
绝不可能实现。归根结底,
多半是常州府内的粮商们,
看到城外灾民日益增多,预见到粮食短缺,
才采取的行动。至于方泽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
李培恩不愿深究,也不想思考。
他现在要做的是把事情引导到自己能掌控的局面。
否则,如果放任方泽他们胡来,
城外那数以万计的灾民一旦失控,
别说常州府,就连附近的州府也难逃一劫。
瞪了方泽一眼后,李培恩不再言语,带着两人,在仆从的护送下,
登上了城楼。常言道,千人如针密,万人如海深。
此刻,李培恩望着城门外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人群,
也不禁感到震撼。这规模,远超他的预料。
怎么会聚集这么多人?李培恩下意识地转向方泽询问。
方泽刚刚从恍惚中回过神,带着一丝不确定,回答李培恩:
听说是应天府粮食不足,减少了施粥,许多人在那里无法生存,只好继续南迁。
李培恩听了,连连摇头。作为大明的陪都,
他绝不相信应天府会缺粮。
他们减少对灾民的救济,恐怕是担忧灾民聚集过多,
难以管理。然而,李培恩清楚,
眼前的这些灾民,某种意义上只是小规模的困境。
未来几年的自然灾害只会加剧。
如果现在这点灾民就已经应对艰难,
李培恩暗自思量,他们未来恐怕要承受更多困苦。
他伸手触摸冰冷彻骨的城墙,寒意直透肌肤。
他转向方泽,问:“你估计这里聚集了多少人?”
方泽略作计算,谨慎地回应:“至少也有两三万人了。”
李培恩又问:“在这样的寒风中,你觉得有多少人能挺到新年之后?”
方泽犹豫地回答:“这...壮年人或许能撑下去,但老人、妇女和孩子,恐怕难以度过这个寒冬...”
“如果连吃喝都没有呢?”李培恩继续追问。
方泽这次没作声。
然而李培恩并未停止,他接着说:
“你觉得这些人会乖乖地在这城门外冻饿而死吗?
如果你是他们,会选择默默等死,还是在尚存一丝力气时奋力一搏?”
听到这里,方泽和方广兄弟面色骤变。
他们都理解了李培恩的暗示,明白为何他在严寒中将他们从温暖的炉火旁拽出来,面对这无垠的难民。
方泽结巴地问:“二父,您的意思是...这些难民可能会动荡不安?”
李培恩却平静地回答:
“如果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家人挨饿受冻,一个接一个离世,你会忍得住不动摇吗?”
方泽脸色苍白,没有回答,心中却已有答案。
方广则显得更为冷静,向李培恩发问:“那么李中珰,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组织救援,保持秩序,只要熬到春天,一切都会好转。”
方广闻言,接着问:“我现在就召集人手过来?”
“对,动作要快。”李培恩说完,转向方泽:
“你的锦衣卫今年也别想过年了,你必须让他们留在常州府内,以防万一!”
“遵命!”方泽保证道,“二父放心,我一定办妥!”
李培恩未作回应,转身走下城楼。
坐上马车,他直接下令:“去府衙。”
一行人抵达府衙门前,方泽无需李培恩提醒,便大步流星地从小门闯入。
他抓住门房的守卫,催促道:
“快去通报,就说我和李中珰有重要事情找府尹!”
守卫认出是方泽,不敢抗拒,匆忙跑向后院。
然而,过了许久,守卫仍未返回通报。
性急的方泽无法等待,迈步向内走去。
府衙内的两名衙役立于一侧,不敢阻挡方泽的行进路线,只能尾随其后步入府邸。然而,方泽还算顾及颜面,未径直闯入后院打扰知府家眷,而是停在后院门外,高声呼唤:“沈知府,我是方泽!速来相见,有要事相商!”
实情是,像方泽这般行为,在此时代已属严重失礼。然而他并不在意,身为武官出身的锦衣卫,踏入知府衙门根本不值一提。若真激怒了他,他会毫不犹豫地闯入后院亲自找人。
令方泽感到困扰的是,他在门口连唤数声,常州府知府沈周始终未露面。倒是沈周的一位师爷,脸上堆砌着虚假的笑容,出面向方泽解释:“方大人请稍安勿躁,我家老爷身体不适,正静养在榻,无法前来相见。若您有紧急事务,不妨告知老朽,由我代为传达。”
“沈周生病了?”方泽皱眉反问,“见鬼,我昨日在醉春楼看他酒量还挺好,怎的今日就病得下不了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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