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姩倒没注意宋煜是从上京食府打包的东西,那地方就在皇宫不远,今上也曾在那里宴请外国来宾,有些个类似于皇家御厨房的意思,区别是上京食府对外营业。
但这地方不是有钱就可以去的,是美食爱好者某胖胖的亲王下海经商开的馆子,即宋煜他七叔开的酒楼,去这地方还得有身份。
周芸贤这样草根出身的三品官,去该酒楼就餐囊中羞涩会怯场,点菜不敢随便点,需要找最优惠的点。再有,不能让亲王给三品官端菜吧?
沈江姩出阁前跟着昔日未被幽禁的宋煜去那里下馆子蹭饭,宋煜会让七皇叔做一些菜单上没有的菜肴给她,譬如没有辣椒的香辣鱼,譬如没有蛋黄的水煮蛋。今日的酥肉、蹄筋、菌汤原是七皇叔的手艺,她难怪觉得似曾相识。
沈江姩很久不去了上京食府了,因为她放弃了那个带挑食的她去上京食府蹭饭的宋煜,听父亲的话选择了让她回家自己煮些东西吃的周芸贤。
女人跟什么样的男人,过什么样的日子。
哪怕打包的餐食并不是花周芸贤的月俸,可她却被周芸贤数落不知节俭,可笑么,更可悲吧,濒死的鱼大概是这感受。
沈江姩想,如果宋煜当年没有落难,如果自己没有听从父命改嫁,和宋煜在一起,会活的肆意自在,会是幸福的吧,她幼时曾憧憬过和宋煜要个小孩儿。
可如今自己落魄如斯,一个被生活磨去棱角的家庭内妇,已经不配肖想如今高高在上的少主。
不承认自己后悔。她既然走出这步就不后悔了。
宋煜满身旧疾,一身疤痕。后悔和对不起都没用。
人各有命,往前看就是了。
不是不想拥有一次,很怕拥有之后不能相守的心伤。尤氏破坏了她的家庭,她不愿意做和尤氏一样的人。
她想,待娘家的事情尘埃落定后,换个环境,换个没有宋煜和邱梦的环境,不然看着他们那么恩爱幸福,她真的...挺羡慕的。
婚姻带给她什么。做不完的家务。永不知足的婆母。冷漠的小姑子小叔子。猖狂的外室,养不熟的外室子。被抄去的娘家人。
谁成亲前,还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么。
周芸贤被沈江姩问的心里突的一跳,他说的孩子是指他儿子周环,他沉声道:“自然是你我以后的孩子了。大姐的孩子环儿,咱俩也得管的,她无依无靠的,不能叫你的外甥长大后一事无成吧!我还有二个弟弟一个妹妹,哪个的大事,你做嫂嫂不要管?你不能坐吃山空。虽然说十几万两嫁妆,一天花十两也够花三四十年,那也不能挥霍。”
“哦。行。以后我不从上京食府打包吃的了。往后我回家自己煮。”沈江姩连争执的**都没有,各个的大事都要她管,管呗,管不好还管不坏么,三丫头的婆家不得好好挑挑,二少爷四少爷的媳妇不得好好选选,“快过年了,明早啊,我把咱二弟弟,四弟弟,三姑娘的被褥都拆拆洗洗晒晒,过年时舒舒服服的过。”
周芸贤见她颇为听话,便满意的点点头,又问:“你妹妹的狗找到了吗?”
“没有。”沈江姩被提起伤心事,语气淡漠道。
“你看,我说了什么,你和你的陪嫁丫鬟就是瞎折腾。你出门前我就说了你找不到那狗,你一女子,脚力又有多快,关键你又不知道狗往护城河哪个方向去跑了。”周芸贤说着,颇为鄙夷的笑道:“你不听相公的话,跑的脚打泡了,冻的发烧了,是不是你活该?”
沈江姩觉得心寒,累了一夜,换夫君一句活该,“阿郎,我应该听你的话的。这一切是我活该。那不过是条狗,找它做甚。”
“那你这次就要长个记性!以后不要再和你相公对着干了。”周芸贤点了点沈江姩的额头,“看你发烧了难受,你脚上水泡就不给你挑开了。不然真得挑开了让你疼的长长记性!看你还和我闹不闹了。”
沈江姩抬手用衣袖擦擦被他点过的额角,轻声说,“那你挑开我水泡,我就把臣子规给你撕了。”
周芸贤忙说,“你这个小娘子,如何开不得玩笑。我刚才是心疼你呢。你理解成什么了?”
“你这个小相公也开不得玩笑呀。我哪里会撕那么重要的臣子规,我与你玩笑,你又理解成什么了?”沈江姩委委屈屈。
周芸贤深深看着沈江姩,似乎她很服服帖帖,又似乎没有,他很有些不懂她。
“阿郎,我困了,你要不要躺旁边一起睡?我着凉不严重,不会传染给你的。”沈江姩有意说传染二字。
“我回去屋里睡。改天你好利索了再说吧。不然我再被传染着凉了,上朝咳嗽打喷嚏招太子不耐烦。在他跟前我只想默默的。他那个人阴晴难测。他监国不如今上那般好交差,今上沉迷仙丹,糊涂了,太子可年轻着呢。最近上朝大家都提心吊胆,怕他问事情办得进度。他没什么闲趣,泡在书房终日里挨个问大官事情。”
周芸贤立起身便出了去,临出去前说,“睡一会儿就起来,送我出门啊。别天天偷懒。几天没送我到家门口了?隔壁王老太太每天看我眼神都不一样,那天还说这孩子看着挺正常,怎么偏偏不孕不育。你去解释一下。”
沈江姩明白过来是颖儿上回给王老太太说周芸贤那方面不行的后续表现,“行。明儿送你出门。我给王老太太说说。是我不能生,不是你。”
“行。”周芸贤离去。
颖儿掀帘进来,捂着心口兀自心口乱跳,“方才少爷突然从前院过来这边,可把我吓坏了,我以为少爷要和太子在你屋里碰个正着,那时你啊你,你不得让他俩猜拳,谁赢了谁留下过夜?”
主仆相视一笑。
颖儿将十两银票搁在床头桌上,“易先生叫还回来的。这小狗到底是不能找了。”
“怎么个说法?”
“不知官府在找什么朝廷要犯,将护城河戒严了,易先生等十几人全部拘禁在官兵大帐子里去问话,人心惶惶,大阵仗的,不知哪位大人物在发威呢。哎,我就先回来了,找个狗狗一波三折。这小狗与媛媛是有缘无份,一个小小年纪蹲大狱,一个戴着铃铛跑得不知去向,可怜见的。”
“罢了。不找了。已尽力了。”沈江姩眼眶红红的,“回头再买一只给媛媛吧。找个很类似的,瞒着她,只说是原来那只。再要找下去,周府里可要天怒人怨了。我自己自身也已经不抱希望了,天大地大,大海捞针似的。估计再见不着小黑了。哎...媛媛又可有机会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