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父昨日看过了岁岁身上的伤,简直叫人触目惊心,大大小小的淤青几乎遍布全身,手肘和大腿上还有几处流着血的擦伤,岁岁此前遭遇过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燕父断定这拍花子是打了岁岁的,震怒不已:“还有守门的下人,给我带上来!”
“昨天夜里为何没人值守!”
“将军!昨天上元夜,大伙都去吃酒了,后门夜里平时都没人出入,小人一时懈怠,想去喝杯酒,才让小少爷跑了出去,小人知错!请将军责罚!”守门的下人一上来就跪地磕头,一副诚心认错的态度。
“好你个偷奸耍滑的!我念你手有残疾,才让你领了个守门的闲职,你竟还敢偷懒!酿成这样的祸事!幸好垂风将岁岁找了回来,否则我定扒了你的皮!”燕夫人神色激动地站起身,怒斥着守门的下人。
燕夫人转头对燕父说道:“将军,你可不能轻饶了他!”
那下人也配合着磕头:“小的知错,请将军责罚!”
一唱一和的,真是好出色的演技。
燕垂风抬了眼,淡淡道:“夫人不必着急,岁岁屋里的下人也是惰怠惯了的,不如一并罚了吧。”
燕父听燕夫人和那守门下人的话听得直皱眉,没理会他们,反而顺着燕垂风的话茬继而问道:“小少爷身边伺候的下人呢?怎会叫小少爷跑出府去?”
管家闻言,立马叫人将照看小少爷的下人,逢春、如怡和奶娘都带了过来。
如姨是燕垂风生母柳氏留下来的下人,是与他母亲一起陪嫁到将军府的,他母亲和如姨主仆情深,他母亲去世后,如姨放心不下尚且年幼的岁岁,不肯离去。
就在前几日,燕夫人在府中招待官眷,如姨被燕夫人以冲撞贵人为由打了二十大板,这几日都在休养,未能下床。
岁岁被拐这事是有预谋的,如姨是被岁岁牵连,才遭了燕夫人二十大板,这件事他上辈子已然得知。
燕垂风皱起眉头,装出一副讶异之色:“如姨,你怎么……”
其余人自然也注意到如怡走路时一瘸一拐,像是受了伤。
如怡吃力地跪在地上,回答道:“回少爷,奴婢三日前冲撞了夫人宴请的贵人,夫人责罚奴婢二十大板,因此这几日一直在卧床休养。”
不等燕父问话,燕夫人就一脸愧疚之色,主动请罪:“我前几日请兵部尚书的夫人到府上聚聚,不想如怡竟忽然冲出来,吓得尚书夫人险些跌进水里,我这才……”
燕夫人一脸伤心,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谁曾想罚了如怡,竟让穗岁没人照看,出了这档子事,真是我的罪过,不然也不会……”
燕父不耐烦听这些,挥手让燕夫人不必再说:“行了,既然如怡没法照看小少爷,那这两个呢!又是什么缘由?”
奶娘跪在地上,立马呼天喊地地哭诉着:“将军明察啊!小人昨天只吃了一盏酒,原本都好好地,等将小少爷带回房里后就一下子晕的厉害,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话听着颇为蹊跷,燕父深觉不对,重重地拧着眉。
于姨娘抬眼瞧了下燕父,柔柔地张口插话:“将军,这样吃酒误事的下人可留不得。”
于姨娘只是随便说说话,在燕父面前露个脸罢了。
反正不管事情是不是奶娘做的,奶娘总归是吃了酒才没照看好小少爷,她这样说便挑不出一点不对。
燕父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照样没有理会。
逢春一直内心惶惶,她觉得四少爷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却不知为什么不揭穿她。但逢春帮燕夫人做了这样的事,已经无路可退了,只能按着燕夫人说的做。
逢春一咬牙,豁出去了,哭道:“将军,奴婢前几日着了凉,身体不适,昨日实在是撑不住,想着奶娘会照顾好小少爷,才告了一日的假。”
“小人冤枉啊将军!小人往日里喝上三五盏酒也无碍的,昨日那酒!一定是那酒有问题!将军明察啊!”
奶娘哭喊的声音太大,让岁岁感到有些不安,小脑袋无措地转着,最后抬头可怜兮兮地看向燕垂风,燕垂风也懒得在这看燕夫人演戏,捏了捏岁岁的小脸蛋:“乖,咱们一会儿就走了。”
手上捏着岁岁软乎乎的小手,燕垂风云淡风轻地说道:“父亲,或许不是奶娘看管不力。”
“此话怎讲?”燕父皱眉问道。
“岁岁昨日不是自己跑出去的,纵然是没人看管,但若不是后门被人开了,岁岁怎么跑的出去?”
昨夜下人给的说辞是小少爷因无人照看,自己从后门跑出了府,但岁岁身量小,连门闩都够不到,不可能自己出去。
燕父皱起眉头:“你是说,有人蓄意诱穗岁出府?”
出府?
这词太轻。
燕垂风似笑非笑,看了眼仍跪着的拍花子:“门外还有拍花子接应?”
燕父登时明白,这是有人故意要将他儿卖了!燕父环视屋子,能安排穗岁身边的下人,支开后门守卫,联系到府外的拍花子,能做到这些的除了府里的几位主子,还能有谁?
守门的下人见势头不对,立马磕着头道:“是小的昨夜忘了关门,小少爷估计是见了门缝,自己出去的。”
这话他先前不说,此时再说出来只让人疑窦丛生。
燕父并不相信,三个贴身的下人都出了事没看住小少爷便罢了,后门还偏巧没关,无人值守,实在太过巧合。
燕垂风也懒得兜兜转转了:“不如让岁岁说吧。”
岁岁虽小,但也讲的了话,让他说出来,总能叫燕父相信了。
众人都看向了燕垂风怀里坐着的小孩。
燕夫人有些坐立不安,燕垂风这副胸有成竹的态度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但燕穗岁年仅两岁,话还说不大清楚,又能告诉他多少呢?
兴许燕垂风知道的也不多。燕夫人这样猜想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捏了捏岁岁的小脸蛋,燕垂风温声道:“岁岁,你早上跟哥哥说的,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把你抓出去?”
岁岁回忆起昨晚的事,瘪了瘪嘴:“坏,坏!”
“岁岁记得坏人的样子吗?是胖的还是瘦的。”燕垂风耐心地问道。
岁岁两手长得大大的,大声喊着:“介样的!坏!打岁岁!”
岁岁生气了,在燕垂风怀里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一下拿小手捂着嘴巴呜呜呜,一下又拽着自己手臂胡乱摆动,将昨夜里自己是怎么被抓出去的情形演得活灵活现的。
一番活动下来,岁岁累的气喘吁吁地坐回哥哥怀里,瞪着圆圆的眼睛,小脸紧绷,一副很严肃很不好惹的小模样:“岁岁痛呀!”
岁岁这小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但落在燕垂风眼里,全都化成了一片心疼的柔色。
燕垂风揉揉他的小脑袋,无声地安抚着。
见岁岁这番活动,燕父心下了然,确实是有人抓了岁岁出去,这也解释的清为何岁岁身上会有这么多轻重不一的伤痕。
他环视一圈,吩咐道:“将府里所有下人都叫过来。”
岁岁记性不错,如果犯事者是府里的人,岁岁定能指认出来。
燕垂风低下头,眸光微闪。
这番指认下来,或许扳不倒树大根深的燕夫人,但起码也能除去于姨娘。
报仇之事,仍需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