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苑明皙答应的如此痛快,曲知遥吃了一惊。
之前打过的腹稿,统统都用不上了。
苑明皙说完后,便仍旧埋下头去看文件。
“谢谢领导!”曲知遥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见苑明皙也没有回复的意思,曲知遥清了清嗓子,说着:“领导,那没有事,我先出去了。”
还是没有回复。
曲知遥有些尴尬,默默退了出去。
她出去之后,就在走廊里看见了赵毅。
“小曲,怎么样?苑局怎么说?”
“领导说她尊重我个人意愿。”
这话说出口,赵毅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原以为,开完班子会定完的事,更何况还是苑明皙推荐的人选,怎么会有变数?
他没想到,苑明皙会自己否定自己。
这是个什么思路?这位年轻的局长看着不像那么情绪化的人呀。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时之间,他更无法判断,苑明皙和曲知遥之间的关系。
不过,财务这摊活,曲知遥不接,还是总要有人干的,一动不如一静,还是申会计接着干最合适。这也算是对之前答应申会计的事有个交代。对他来说,是个利好消息。
赵毅回到办公室之后,见陈格不在办公室,便给申会计打了电话。
“赵局,又有什么指示?”自上回的事情之后,申会计对赵毅连表面的气都不愿意维持了。
“申大姐,告诉你件事。那个小曲不接你这摊活了。我看,苑明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曲不接了?昨天那个小丫头还跑到我面前下最后通牒,很是颐指气使。”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赵毅心知肚明,知道颐指气使的人到底是谁,并不说破。
“这话是那小丫头和你说的?”
“不只是和我说了,苑局也知道了。”
“哦?苑局怎么说?”申会计忙问。
“说是尊重个人意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小曲什么地方得罪了苑局,苑局一生气,不让她干了?”申会计不禁八卦道,“不过,这事也不好说,年轻人总是风一阵雨一阵的。”
赵毅觉得申会计的话有道理,可是他不认为曲知遥有直接惹怒苑明皙的本事和机会,他想着,八成是推荐曲知遥的人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苑明皙。
“申大姐,你想想,这事就是苑局自己在打自己的脸呢。他怎么还好意思再推荐别的人选。”
“你也别太乐观了,万一那小丫头又耍什么什么手段呢。”
“我看那小曲不像那么有城府的人,她没必要和我说谎。”
“没有城府?谁会把城府写在脸上?她背着大家去复习考试的事情,你知道么?”
赵毅知道和申会计继续这个话题毫无意义。便说道,“申大姐,你还是静候佳音吧。没必要再去揣度一个小孩子在想什么。”
佳音果然很快就来了。
快中午的时候,苑明皙通知李刚开班子会。
李刚便来到曲知遥办公室,让他们出人去小会议室布置一下。
这项任务很自然地落到曲知遥的头上。
布置也很简单,摆了一下名牌,也简单擦拭了桌子上面的灰尘。
李刚主任进来,说道:“真奇怪,怎么刚开完会,又要开?也没说到底是什么事。”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小曲,刚才忘了问你了,你的事赵局怎么说的?”
曲知遥一顿,言简意赅地回复:“领导说我尊重个人意愿。”
“领导?哪个领导?”李刚问,他心知这事,赵毅绝对不敢拍板。
“苑局。”
“苑局这样说?”李刚担心地说,“开会不是就要说这事吧。小曲呀,你做事这么冲动,以后会后悔的。唉,这苑局做事情,执行力真够强的。唉!”
见李刚一脸惋惜地看着自己,曲知遥垂下头去,她也猜想着下午八成就是这件事。她原想着,这是怎么也会拖到周五例会上再讨论,谁知下午就要拿出来研究了,苑明皙办事还当真是有效率。
果然,下午时候,班子会上就宣布了因无人接替财务工作,局里继续返聘申会计的决定。这一消息出来,局里就炸了锅。
可以预见到的,陈佳和马奔莫名兴奋。
“马哥,你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这很难评。”
“还真是上意难测啊,定好的事情又推翻,这是申会计不甘心,用了什么方法,还是小曲根本胜任不了。”
“陈佳,这不是挺好的么,小曲还在咱们屋,有活大家一起干,再分来新人,还不知道怎样的脾气秉性,你没听说么,现在的小孩都很不好指使,个性特强。”
陈佳又说:“马哥,你不想想去年这个小曲请了多少天假?受苦挨累的不还是咱俩么。”
“去年,小曲是御用,自然不同些。今年,应该不会这么顺当了。”
“马哥,还得是你,看问题总是直中要害。”
曲知遥在门口听到了这两个人的议论,她觉得陈佳的刻薄还是一以贯之,没什么令人诧异的,可这个马奔简直像是契诃夫小说变色龙的主人翁一样,变脸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她叹了一口气,并未因快离开这里感到解脱,她对人性,素来悲观,觉得各处都会遇到这种转风使舵,名利一团火、背地一把刀的人,即便是去了审计局,也不会意外。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恩怨。
好巧不巧,晚上下班时,曲知遥在连廊处又碰见了苑明皙。下午的会只开了五分钟,全程都是赵毅带着节奏,苑明皙没怎么讲话。
散会时,苑明皙就不知所踪。
郁阿姨来电话,问她苑局在不在,他们戴局要过来打声招呼。
这一下午,曲知遥都没找见他。
没成想,这个时候又碰见他了。
“领导!”她下意识地打了声招呼。
苑明皙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曲知遥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心中仍惦记着为这回出尔反尔的事情再郑重地道个歉,可是也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踌躇之间,她透过连廊的玻璃窗又看见之前那棵枯树,略微迟疑一下,苑明皙已大步流星地走到台阶处了。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