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这些事情了。我得先隐匿起来,稳固境界。”
“好,那我就不耽误杨大婶的时间了。”
杨大婶发了一道传音符给朱萧索。
“你要找我的话,给我发传音符就行。”
朱萧索有些意外:
“您都是要飞升的人了,还得用传音符这种基础法术联系?就没有什么能沟通我的神念,让我一想到您,您就能知道的法术么?”
“你小子也真敢想。这种术法,简直与天地规则的制定者无异,远远超出了此界的认知。我只是还源境修士,又不是仙尊道祖,哪里有这种实力!或许飞升之后,再回到此界,你我便能以这样的方式联系了。”
“哦,好吧。可是传音符也太容易被拦截了,还能被拦截之人偷窥。说不定消息还没传到您那边,敌人就提前知道您的身份了。”
杨大婶摇了摇头:“好吧,你也真是难缠。既然你左右不放心,那我就给你一丝我的本源之力。这本源之力,可以帮你挡一次你无法躲避的致命攻击,同时也会告诉我你的位置。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本源之力,很珍贵么?”
“当然。炼化一丝本源之力,要数十年。”
“那……不太好吧……”
“哼,不要就算了。”
“不不不,我要我要,谢谢杨大婶。”
杨大婶不屑地瞧了朱萧索一眼,手指轻抚他的天灵。朱萧索感到一股薄润的力量从颅顶进入,通过任脉,停留在了丹田之内。
朱萧索心中轻喜:
“多谢杨大婶。您忙吧。”
“对了,还有件事,虽然不太重要,但得和你说下。”
“您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我肯定答应。”
朱萧索想着,估计又是让自已多做惠及百姓的事情,或者照顾好求仙城之类的嘱托,便想都没想一口应下。
但是,杨大婶却提出了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要求:
“你是我的传人,便不能娶程清秋。当然,更不能嫁给她!”
朱萧索愣了一下:
“不能娶程清秋?这……是为何?”
杨大婶忽然面色沉寂,声音也变得冷清:
“正如你所说,身为修士,要求一个念头通达。所以,我突破还源境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决多年的困扰,去杀程前锦和程明雪。”
“我杀了程前锦之后,便是程清秋的杀父仇人。你是我的传人,要接替我的飞升之位,甚至在上界我们还会再相逢。你与我的联系,就此开始,或许永不断绝。若是娶了她,岂不是给我添堵?”
“杀程前锦?!”
朱萧索没想到杨大婶突破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杀程前锦。饶是他想破头,也不明白为何对程前锦有如此恨意。
要知道,就连被程前锦害得落魄无比的归云风,在当年见到程前锦时,都没有恨意冲天,非要动手不可。
“本来,我突破还源境后,是要先杀程前鹏的。结果他早就突破还源境。就连沐羽那样在返本境之中数一数二的人,都被他轻易斩杀。若是我早早动手,恐怕也已经饮恨国都。还好我谨慎做事,没有冒进。”
“程前鹏飞升了,那我只能去上界再做打算。或许程家在上界势大,我已无力杀他。但是,他走了,剩下的程前锦和程明雪可没有走。”
“当年三灵匣问题大肆牵连,罪魁祸首是程前鹏。可若没有这两人临时倒戈,也不会引起那么大的动荡!无数修士家破人亡,殒命北境,与他俩脱不开干系。但凡有点良知,也清楚他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此界,我想杀他俩,易如反掌!”
杨大婶的话语越来越露骨,言辞也越来越激烈。如同一座积压了许久的火山,终于冲开岩土,肆意喷发起来。
朱萧索还想再劝说两句:
“可是,程家可以沟通上界……”
“国都大阵已经失效,我来去自如。我要杀他,他根本来不及叫人!”
然后,杨大婶看向朱萧索:
“你不要再劝。若不是看你和程清秋那女娃有些纠葛,我就不是只杀两人了。都城程家满门,全都得共赴黄泉。”
当杨大婶从一个与世无争的养鸡户,摇身一变成为杀伐果断的大修士时,朱萧索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但他已经听出,杨大婶的决定,不可能更改。留下程清秋的性命,已经是她最后的仁慈。
至于自已放弃飞升之位,求娶程清秋?
朱萧索不会这么做。
这除了惹恼杨大婶,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可能激怒她,让她反而改了主意,对程清秋动手。
罢了,程清秋的事情,或许只能等自已成为还源境后,才能考虑了。
如果她也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朱萧索没有阻拦杨大婶的意思,但又想起了归云风对自已说的话,于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杨大婶,你要杀程前锦,我不会反对。但是,你要不要先与归云院长沟通下?”
“他?他怎么了?”
“我来之前,去了求仙城书院一趟,见了下归云院长。他跟我说,若是我开启入神台时,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入神境的修士,可以考虑带上程前锦。”
“带上程前锦?”
杨大婶听后娇眉一皱:
“归云风,真是这么说的?”
“是。他说,程家还有底牌,我和程前锦联手,不是什么坏事。”
杨大婶听得目色发冷:
“这小子,是又知道什么消息了?好,那我先去求仙城一趟,问个明白。”
“那我就不打扰杨大婶了。”
朱萧索松了口气,总算是暂时拦住了她。
杨大婶倏地在眼前消失,离开了百兽林。
朱萧索一个人,在林中听着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心情却有些发闷。
以前那个不求仙道,一心养鸡的杨大婶,再也见不到了。
说起来,朱萧索还感觉有些怅惘。
杨大婶那与世无争的态度,一直令他佩服。
尤其是见了朱萧索一跃成为修士,受到万人敬仰后,依旧对于修仙一事不为所动。这看透一切的性子,颇有几分“惯看秋月春风”的感觉。
虽然只是个养鸡大神,却带着超脱的神韵。
现在才知道,所谓与世无争,不过是为了突破“还源境”而进行的一场表演,与戏台上的马保莹,没有本质区别。
无非是马保莹在万人面前表演,表情动作都有名角儿风范。她在巷子里表演,演戏痕迹全无,已臻化境罢了。
朱萧索又想了想,反而觉得,杨大婶演的这出戏,还不如马保莹。
起码,马保莹在台上演了自已想演的,最后一刻,也走得明明白白。
可杨大婶却故作豁达,为了所谓的“修凡心”,连情深义重的干女儿死了,都没有出手相救。直到被自已一句话点醒,才豁然顿悟,打通了寻求本真的念头,抢先一步突破还源境。
杨大婶还活着,且成为了修士,他本该是高兴的。
杨大婶突破还源境,还把飞升之位传给他,他更应当是高兴地情难自禁才对。
可朱萧索,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
他踩着假发,腾跃而起,俯瞰整片百兽林,以及不远处人来人往的黄狗县。
萧索住过的那条街,距离百兽林很近,一眼就能看到。
一群人仍旧跪在杨大婶的院墙外,似是卖力求饶。
一旁自已破旧不堪的故居,也有人开始进出打扫。
街头的马家布庄,有几人抬着轿子出来,许多马家子弟前呼后拥地往杨大婶家的方向赶去。
林林总总。
朱萧索看着,只觉吵闹。
他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一条街,发现这里居然已经没有让他留念的回忆了。
没有回忆的故乡,算不得什么故乡。
黄狗县,
他或许再也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