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气收,干尸‘碰’的落地,她干枯皮包裹着的脸上,还看得出恐惧。等了一会儿,屋外响起敲门声,先敲一下,再敲两下。血气幻化成小孩,盈盈的眼眸溢着童真,他把门打开,笑脸嘻嘻道“谢谢两位”
进门的两位士兵并不回话,他们看了一眼地上怪异的尸体,便拖着尸体走了。远离了寝殿,在一个看不见寝殿的地方,其中一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他额头冒着冷汗,往前爬,远离干尸,发怵的看着。
另一人抓着干尸的枯发,瑟瑟发抖,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外面太阳高高挂,几束阳光射进来,两人依然恐惧得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太阳光懒懒的爬,爬进寝殿里,被满屋的灯光驱散。
念归小小的手背在背后,慢悠悠的走到床边,看着自己瘦弱不堪的寄体,看着面色苍白的妈妈,他隐隐担忧,若她再这般忧郁、恐惧。吃不下东西,她会死,他也会死,可他不想死,他渴望活着。
他伸出白嫩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语“妈妈,你要好好的活着啊”说完,便化成血气,沉入刘梅的身体。
刘梅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眼睛睁不开,她用手掌挡着,从手指缝隙里露出一只眼睛,看着这艳阳天。身上的暖热让她有些奇怪“这是在哪儿?魔族的太阳是没有温度的”她愣愣的发呆,为什么她的眼睛也看得清楚了?
“娇娇”
温柔的声音,听着很是清脆。
刘梅一下转头,从朵朵花儿的叠影看去,那笑得温柔的人正向她走来“戚珺”
戚珺看她发呆,蹲下身来,笑话道“娇娇为何这般看我?是因为我更好看了?”
“你不是去打仗了吗”刘梅愣愣喃语,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想陪着娇娇”戚珺笑得明朗,声音一样的温柔,就是多了些调皮,他盈盈的眼里还有些可爱。
刘梅总觉得今日的戚珺有些奇怪,看着很是活泼。
“起来啦”戚珺伸出手,要拉刘梅起身“快来看看这一片花海,都是为你准备的,保证每朵都有香味,娇娇起来闻闻,若果你不喜欢,我再改改”
刘梅握着他的手,温暖如常,也一样的大力气,一下子就把她了起来。她呆呆的望着他“我这是在做梦吗?”
念归心头虚,眨巴着眼睛,不自然的笑“娇娇看看,喜不喜欢?”
刘梅转头看了看,是戚珺走的前一日,带她来过的花海后山,她笑了笑“喜欢,很喜欢,我眼睛看不清物了,上次来都没看到”
她边说话边看戚珺,但在他眼里没有看到担忧,她知道,是自己梦魇了。若是...戚珺,他一定会很担心,很担心。
“娇娇喜欢的就好”念归松口气,满意的笑笑,牵着刘梅走着。
有温度的阳光,白软软的云,温和的风,还有满山遍野的花海,这样的不真实,但让刘梅的心稍微安了些。
温暖的梦也可温暖人心,刘梅醒来时,脸上还有笑。
“夫人,你终于醒了”小桃已经候在屋里很久了“可要吃些东西?”
“好”刘梅饿了,她觉得,她应该能吃得下些。
小桃欣喜,转身跑过去开门,她站在门口,高声喊“娟儿,夫人醒了,要吃东西”
外面娟儿声音传来“好嘞,马上来”
小桃心情好,手上的动作轻而快,给刘梅穿着衣物鞋袜。
娟儿的动作也很快,在刘梅衣服穿好一会儿后,饭菜的呈上来了。还是满满的一大桌子,还以一样的香,只是陪着吃饭的不同了。
以往都戚珺,现在是小桃和娟儿。刘梅看不清远处的菜,便是小桃夹的菜,娟儿在一旁说着话,偶尔吃两口。
以后每天,饭桌应该都是这样的景象了。可梦里的景象会不会变。
刘梅饭量骤然减少,吃不到原先的一半,人也越发瘦弱了。
小桃娟儿看着着急,每日吃饭,都要想尽法子劝着刘梅多吃些。刘梅也想多吃些,可一吃就想吐,多吃一筷子都要吐。
林大夫也是每日都要来把脉,看着瘦弱成这样,脉搏还很正常的刘梅,他也隐隐有了些担心。
绵礼不见了,魔宫到处都找遍了,依然找不到人。
小桃气得心梗,咬牙切齿的骂道“我还当真以为她是想安心的伺候好夫人,原来是故意作姿态,让我们放松戒备,方便她逃出去,真是心机深沉,讨人厌的东西”
“好了”娟儿倒着茶给她“顺顺气,我们呀,不管其他人,只管照顾好些夫人便是”
小桃气不过,哼道“要走就要,没有谁会留她,可做出姿态来,我就不高兴,这是把我们当傻子吗”
娟儿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我们小桃才不傻,是不屑与人玩弄心机”
“这件事,我要告诉乌苏”小桃脸色好了些。
娟儿道“我已经写信给御风,这件我也写在里面了”
听着她们喧哗的蚕丝,她不自觉的一抖,因为她怀疑绵礼不是跑了,而是被杀了,像宣微一样,消失得无一丝踪影。她环顾魔宫,总觉得可怕得很,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暗处窥视着所有人,等待落单的人,然后其无声无息的消失。
日子漫长,每一天的度过都是数着数字,一息一刻的过。
从走的第二天开始,刘梅就收到戚珺的竹简,有时是一片竹简,有时是好几片,有时就‘娇娇’两个字,有时叮嘱娇娇要好好吃饭,有些时候,写的风景,写的趣事。
刘梅每片竹简都有给他回信,给他分享梦中的情景,若是那一日没有做梦,她便给他说,她畅享的两个人的以后。
每片竹简上都是温馨,可刘梅篆刻的手一直都,就算想着美好的未来,心中的恐惧一样不会少。
悠长的日子,对刘梅而言,就是熬,熬到戚珺回来就好了,熬到她死亡就好,或许,熬到她回家就好了。
本来就瘦弱的人,现在是更加苍白无力了。原来还能到外面走一走,现在连走的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看着死气沉沉。
小桃写过许多竹简给乌苏,告诉他刘梅的情况,可乌苏关注点在刘梅的肚子,见肚子无恙,他便放心。关于刘梅的事,他是不会告诉魔王。同样,他也收了御风手上的竹简,说服御风不要把刘梅的情况告诉魔王,只要魔王不分心,认真打仗,他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刘梅昏迷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一日基本都是沉迷的,饭量也越来越少了。
小桃娟儿着急得很,凡是刘梅的吃食,每日都是唤着花样来,可刘梅依然是进得少。
林大夫从一日一把脉变成了一日两把脉,可把出的脉搏依然无异,他看着一日比一日消沉瘦弱的刘梅,直摇头,他把小桃拉倒一旁说“夫人肚子有五个月了,孩子需要的营养越来越大,这要是在吃不下,莫说孩子了,夫人恐怕就先...先没了”
小桃吓得心慌,抓着林大夫道“您可有什么办法保夫人?”
“保夫人?”林大夫道“这是魔王的孩子,保夫人...魔王可会愿意?”他以往都是唤戚老爷的,这回唤魔王,是提醒小桃也是警惕他自己。虽说魔王以前也找他拿过堕胎的药,对于这个孩子他好像没有多在意,可现在他毕竟不在。
小桃回忆以往,她总感觉魔王是在意夫人的,对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他不过是爱屋及乌。
回过神来,她坚定道“保夫人”
林大夫一惊,道“要保夫人,就要把孩子堕下来?”可要把孩子堕下来,哪有那么容易,以前月份小的时候都堕不下来,更别说着月份大了。
想着刘梅憔悴的样子,小桃道“堕吧,若是老爷夫人怪罪,我一人承担”
“我不会堕胎”刘梅醒了,把他们的话听了差不多。
“夫人”小桃半点没有心虚“你的肚子,比你的人都大,你都瘦弱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承载得住他,堕掉吧,孩子以后会有的”
“小桃”刘梅抚摸着肚子“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吗,我想回家。我在想,或许我死了,我便可以回家了”
“夫人”小桃声音很柔“小桃不会阻拦你回家,只是你现在这样,太苦了”
“有你们陪着,我不苦”‘我就是怕,怕这个世间’刘梅抚摸着肚子,一脸慈爱“我给他取了名字,叫念归,我梦到过他很多次,他每次都逗我开心。在我的梦里,他是个男孩,长得像我,很是活泼”
小桃听着,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
刘梅眼睛是一点都看不见了,所以,她不知道屋里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小桃在哭。她继续说道“我现在五个月了,我只要在撑两个月,这孩子生下来就能活了,两个月后,若我活着,我便继续撑着,若我要死了,真的活不成了,林大夫,你帮我把孩子从肚子剥出来,可行?”
从肚子剥孩子,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听着就骇人,林大夫抿嘴不敢应。
“夫人”小桃高声道“你不要胡说,你若不再了,孩子生下来又该如何,若世人知道他是从已死的母亲身体里爬出来的,世人该如何看他,他该如何活于世间,而老爷,又会善待他吗?”
刘梅搂着肚子的手紧了紧。
“夫人,你要回家,小桃不敢拦你”小桃摸了抹眼泪“可要回,也要体面的回”
刘梅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若不是因为肚子还有孩子,她会选择自杀,来试试能不能回家。
林大夫看着倔强的刘梅道“戚夫人,我也透露个实话,你这孩子刚上身时,戚老爷就找我拿过堕胎药,他不想要这个孩子,若是你出事了,这孩子就算生下来,怕也是活不了的”
刘梅霍然转头看他,视不清物的眼睛满是惊讶。
小桃也盯着他,蹙着眉头,有些不信。
林大夫道“这是实话,这件事乌苏侍卫也知道,所以戚夫人,你要想孩子活,首先你得活,还得活得好好的”
刘梅呆呆的点头“嗯”
原来他不是忘记了,也不是要好好的翻书斟酌,而是他不喜欢他,从未在在意过他,所以才不给他取名的。
从寝殿出来,小桃拉着林大夫道“您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大夫看起来还有些怕,他小声说“戚夫人喝了那药,可这胎儿没堕下来,当时老夫就觉得奇怪,哪有堕不下来的胎儿。后面呀,我又听乌苏侍卫说,在来魔族的路上,戚老爷又买了一次堕胎药,还是没堕下来,我就觉得这胎儿邪乎,怕是打不得,只有等到他自己瓜熟落地才行”
小桃面色也有些惧意“可夫人这样吃不下,虚弱得一步路都走不起,又怎么怀得到他出生之日”
林大夫想了想道“这胎儿要想活,只得靠母体,我在想,在他出生前,他不会让夫人有事”
若是念归听到他这般说辞,怕要捂脸笑了,他那有这么大的能耐,寄体是生是死,那是他能控制得住的,若是在寄体死亡,他也会死亡的,所以他才吸取了绵礼的能量,来给寄体编织美梦,让她好过些,能她吃得下些东西,来维持稀薄的能量,让她活,也让他活。
因为已知一些事实,刘梅就算吃不下,也要强迫自己吃,就算是吐了,她也还是要吃。就算是疲惫不堪,她也要走几步路。日日于恐惧中挣扎。
小桃看着心痛,她更是一刻也不离开刘梅。
刘梅睡了,她便坐在床边,一直等她醒来。
这样辛酸的日子,在稳步的度着,好似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依然紧着喉咙,让人不能顺畅的呼吸。
终于又过了一日,小桃正准备睡下,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外面的人急道“王后,小桃姑娘,快起来,有人夜闯魔宫”
小桃一惊,刚想去开门问情况,就听见‘撕拉’,然后血成粒粒飞扑染在门上。她怵然停下了去开门的步子,下意识的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