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痛苦已经完全超出了林一博的想象。
他只觉得的自己像是在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里苦苦挣扎。
随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那种犹如割肉般的痛感便通过腋下神经迅速直达脑门,放大数倍之后,又从大脑随着血液和神经反馈到全身各处,疼的他浑身打颤。
林一博痛苦地喘着气,每一口呼吸如同刀割,一刀一刀地刮擦着肺叶,闭上眼睛仿佛都能够看到肺叶上清晰的刻痕。
太痛苦了!
原以为可以做一个为了帝国的情报事业慷慨赴死的勇士,但事实是残酷的,刑讯的痛苦是当初进行反刑讯训练时根本无法比拟的。
这种痛苦不仅仅来自,更是精神上的。
他的反刑讯训练的成绩很好,可他现在才明白,那只是训练。
即便当时被折磨的遍体鳞伤之时,潜意识里也知道这是训练,训练结束后他就会解脱。
可现在呢?
浑身的伤口都崩开了,鲜血直淌,明明是闷热的夏天,可仍然一丝一丝的冷气拼命往他的身体里钻,仿佛冷到骨子里去。
每一块骨头都好像变得脆了。
每动一下都好似骨头碎掉的疼,疼的钻心。
阴寒的冷,冷得入骨。
不一会儿,却又变成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手脚都不能动,剧烈的疼痛好像是要把他碾断拉碎,无论什么地方都痛。
只是在瞬间,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就袭上了他的心头。
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疼痛,甚至只愿赶快死去,也不要承受这样的折磨。
可是一旦死了呢,之前经受的那些酷刑还有什么意义?
尽管他心里不太愿意承认,但是从服毒自杀被制止的那一刹那起,自己就丧失了选择生死的权利!
这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
真的无法忍受了,如果再继续熬下去,对方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样的手段来折磨自己。
“隆一,要好好活下去啊要活下去哪怕是像狗一样也好啊”
迷迷糊糊当中,他好像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很遥远的地方跟他说话,有一双温柔的手就在他的头顶轻轻抚摸。
用尽力气睁开眼,女人却缓缓化为空虚。
他忽然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为抚摸他头顶的女人,就是早已去世的妈妈!
这个身影已经很多年都不曾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而现在却出现了。
林一博知道自己内心确实已经陷入了崩溃。
方如今冷冷地看向已经血肉模糊的林一博:“林参谋,刚才给你吃糕点,就是想让你知道,你现在能够活着,能够吃到美味,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直到这时,林一博甚至是王韦忠这才恍然,原来糕点的目的在于此。
高糖和高淀粉食物,可以令人快速愉悦的原因,是因为吃下去后,会使胰岛素快速增加,而胰岛素会使酪氨酸与苯丙氨酸在血中浓度降低,使色氨酸在竞争上处于优势,很快进入细胞中转换成血清素,进入脑中,使人有愉悦感。
方如今对付林一博的这招就是先甜后苦,给他以强烈的对比,如此刑讯的效果就会被迅速地放大,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对于林一博,方如今也还是有些佩服的,毕竟是血肉之躯,能够挺过这么多刑罚的折磨,已经很不错了。
换成是他,未必能做得到。
林一博的开口,也让他知道,并非所有的日本间谍都是不怕死的武士。
一个人要想做到无视生死,需要极为强大的毅力和虔诚的信仰。
这种人不是没有,但绝对是少数。
“林参谋,在正式谈话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你合作的诚意到底有多少?”
尽管现在林一博已经表示愿意合作,但他需要的是对方将自己所知道的毫无保留全部交代出来,而不是藏着掖着,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与林一博周旋。
林一博艰难地张口:“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说”
“很好!不过,丑话说到前头,一旦让我发现你有任何隐瞒和欺骗,那就要为你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明白吗?”
“明白”林一博之前挨了孙大彪一顿竹板,两边脸算是齐整了,早就肿成标准的猪头。
方如今看到林一博颓废的模样,就明白了。
他的意志垮了,这个日本间谍远不是那种真正宁死不屈、视死如归之人。
现在,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接下来,就是要榨干林一博身上的价值了。
王韦忠这时也检查了林一博的生命体征,老实说,这些刑罚对林一博身体机能的伤害并不是特别的大,既然是合作,他们也得拿出一定的诚意来。
当即,王韦忠让行动队员将林一博从十字架上解了下来,又叫来了值班医生,给林一博进行简单的治疗和包扎,并给他喝了一些淡盐水。
方如今坐在对面,将剩下的糕点推到了林一博的面前:“你可以再吃点!”
林一博的双眼已经红肿的面部肌肉挤成了一条缝,他极力地睁开眼睛,目光中露出急切的渴望,但又胆怯地看看方如今,像是一只被主人刚刚暴打了一顿的狗。
直到方如今点头示意,他才伸出颤抖的手,手指受了重刑,根本无法抓握,只能是用两只手掌勉强夹将糕点夹起来。
随着糕点入口,整个脸颊上肿胀的皮肉都随着嘴巴香甜的咀嚼而欢快地运动起来,嘴角淤结着黄白色的糕点碎屑和鲜血。
这时,王韦忠示意两名行动队员出去,审讯口供的具体内容并不需要太多的人知道。
足足过了五分钟,林一博才将剩下的三块糕点吃完。
“林参谋,可以开始了吗?”方如今的语气温和。
三块糕点下肚,林一博的气色好了一些,点点头,既然已经决定活下去了,他比谁都珍惜生命。
“你的真实姓名?”
“崛部隆一!”
林一博说完之后长吁了一口气,这个名字以往只能埋在心底,甚至连自己也有些生疏了。
方如今眼睛顿时一眯,崛部这个姓氏以前倒是很少听说过。
“你的真实身份和代号?”
“内务省特高课特工,佛尘!”
“怎么获得的林一博的身份?”
林一博的详细档案都已经调来了,从档案上看不出有任何的瑕疵。
“民国十四年,我受特高课的委派来到中国,当时他们给我用的就是这个身份。我只知道林一博是个孤儿,也没有什么亲戚,社会关系也很简单”
随着审讯的逐步深入,真相也慢慢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