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逢其实也很清楚,对于晚上的这个玄芜来说,杀妖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现在是为了他,玄芜可以抛弃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人生目标,他觉得自己也该满意了才是。
但是看着对方的那个表情,晏逢就觉得心里还是闷闷的难受。
低垂着脑袋,小鸟支支吾吾说:“我……”
“娘子,不要想太多。”
玄芜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了晏逢的话,然后把人重新抱回了怀里。
蹭了蹭晏逢的脸颊,他轻笑着说:“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就像是我之前同你说的那般,于我而言,娘子你是太过重要的存在。所以只要是能对你好的选择,我都无怨无悔。”
言下之意,放弃自己之前坚持的人生方向,玄芜也不觉得有什么错。
晏逢不说话了。
只是眼泪汪汪的。
心脏的位置收紧的难受,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
当天晚上,城里的烟花持续了很久。
玄芜说,那是因为过年对于人类而言,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那个节日。
而在妖族不断的冲击下,能活到过年,也确实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了。
所以人们会在这天努力的宣泄自己的兴奋和愉快,暂且忘记一切的烦恼,让快乐短暂的持续一夜。
晏逢不懂这种感情。
不过他们感觉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玄芜的表情非常沉重。
他似乎是想到了过去那些对他来说,触碰就会让人很难过的记忆。
那天晚上,两个人就这样抱着过了一夜。
而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玄芜也很自觉的让出了时间,把相处的机会归还给了白天的那个和尚。
接下来的时间里,日子似乎是没什么太多的区别。
白天的和尚还是诵经行医。
晚上的杀神继续杀妖。
不过确实是像他答应了晏逢的那样,那种身上带着福报的妖族,他没有再对着动过手了。
玄芜身上的业障不会那么轻易的消失。
但是在他这样行动之后,那些业障终究是没有再继续增加了。
晏逢松了口气。
玄芜看到小鸟满意的样子,心情也自然是变得好了很多。
生活只看这些的话,那确实是方方面面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运转。但是对于晏逢而言,也确实是存在着不好的地方的。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白天的和尚和晚上的杀神似乎达成了一致。
他们一人一天的拉着晏逢运动。
他俩觉得这种分配非常合理,不会出现什么顾此失彼的状况,也不会让他们不满吃醋,觉得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
但是对于晏逢而言,他就是天天都在被按着进行运动。
车轮战的主要受害者就是他。
至于玄芜那边,即使是同一个身体,可换了人格灵魂之后,就好像连疲惫都可以跟着消除了一样,眼下的这个安排,也不会让他觉得有一点问题。
对于这种高强度的运动,小鸟曾经也不满过两次。可是不管对着其中哪个不满,被他说了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是受到了冷落。
晚上的那个杀神会愤怒的把怨气积攒到下一次能运动的时候,还一边运动一边不停的问他,自己是不是比白天的和尚更好,具体好在了哪里,必须要一个个的说上清楚。
至于白天的那个和尚,则是会直接吃醋生气。闷闷的把自己封闭起来,直到晏逢蹭过去跟他运动,他才会重新恢复正常。
这样的时间又走了二十多年。
一体双魂的存在对于人类身体而言,确实是很难支撑的住的。
再加上玄芜身上的业障蚕食,即使这么多年他没有再专门做过坏事,他以前积累下来的那些,也已经足够让他的寿命缩减下去了。
所以五十出头的年纪,玄芜的寿数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白天的和尚在睁眼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状况。此时光头早就已经不再,长发及腰,配上那身纯白色的法袍,倒是多了点世外仙人的味道了。
擦拭好了自己所有的法器,把每一个都放在了该放的区域。他又去给晏逢做了顿饭,然后坐在桌边,看着眼前容貌依旧的小鸟,玄芜微笑着说:“晏晏,我这辈子似乎要走到头了。”
和尚这辈子累积的福报太多,再加上他一直在努力的为那些冤魂野鬼引渡,以至于生死之间的界线,他即使是个凡人,也似乎能看的清了。
晏逢坐在桌边。
眼泪汪汪的看着玄芜。
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分别了,但是不管经历了几次,他都没办法去习惯。
可是和他不同,玄芜似乎已经接受并且理解了这种事情。甚至还朝着他微微一笑,安慰着他说:“晏晏,你没必要难过。当初我一直以为,我能陪伴你的时间,十年都算是久了。可如今多了二十余年,我满意了,你也该开心才对。”
“但我就是开心不起来。”
晏逢委屈巴巴的撇撇嘴说:“我不喜欢分别,小鸟喜欢的都是陪伴。就算分别代表着下一次的重逢,可是在重逢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我还是会很难过的。”
“可重逢之后,新的那个我,也还是会爱着你的。”玄芜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安慰着晏逢,他说:“之前允诺了你的灵魂,在我离开之后,就会像之前的那些灵魂一样,陪在你身边了对吗?”
晏逢点点头。
玄芜笑了:“那这次可不许顾此失彼,亲了别人的次数比我多,我会不开心的。”
晏逢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想着的还是这种事情?”
“因为我这个人醋劲很大啊,”玄芜揉了揉小鸟的脑袋,他说:“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到现在还不了解吗?”
他确实是醋劲很大。
而且是所有灵魂碎片里面,最喜欢把自己的醋意完全表达出来的那个。
如果以后亲念珠的时候真的让他吃亏,晏逢都能想到,想要把他哄好,自己是得多废腰了。
撇了撇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念珠。晏逢问他:“那以后要怎么做,才能一碗水端平啊?”
如果只亲新来的那一颗,会让他觉得亏待了之前的那些。可如果连带着之前的那些又亲一遍的话,等到念珠快凑齐的时候,他岂不是得对着每一个都疯狂亲吻补足次数了吗?
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晏逢自己都觉得不是一般的有病。
玄芜显然也理解了他说的意思,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他说:“那就给我补足了次数,然后从我之后,不管是谁的念珠,都不要亲了。”
晏逢:?????
这确实是醋精会说出来的话没错了!
而玄芜看到他那个惊讶的反应,甚至还不忘又补充了一句说:“从我的世界之后,你再遇到其他的灵魂碎片,不要告诉他们做过的事情,也不要告诉他们收集到的我们。这样他们不知道你亲过其他的念珠,也就不会有什么吃醋的心理了。”
他说的好像是挺对的。
但是晏逢知道。
他分明就是想断了其他念珠被亲亲的可能性好吗!
秃驴虽说现在不是秃驴了,但吃醋并且占有欲疯狂的老样子是绝对不会变的!
晏逢目瞪口呆的看着玄芜。
玄芜也只是又朝着他笑了笑,然后低头亲吻了晏逢的唇瓣,他说:“时间不多了,另一半的灵魂出来见你,我就先离开了。”
“晏晏,我爱你。”
“从开始到现在,未曾改变。”
玄芜说到这里,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等到重新睁开的时候,眼睛里的光泽与之前不同,身上那些还没有完全消散的业障,也重新代替了福报,出现在了晏逢的眼前。
玄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业障,又回头看了看窗外还明亮的天空。终究是叹了口气,他说:“晏晏,我的灵魂可以不给你吗?”
晏逢皱眉:“为什么啊?”
“因为和尚的灵魂是好的,洗涤干净的灵魂,放在你身边对你也有福泽。”
玄芜说:“可我的不一样,这身上的业障洗了二十多年也未洗净。若是带在你身上给你染了污秽,我这么多年的坚持,不就又是白费的像个笑话了吗?”
他不想让晏逢承担他的业障。
可如果死了又去到晏逢身边的话,那他的业障相当于还是加附给了晏逢,和最初没有一点改变。
晏逢认真:“我不在乎。”
玄芜还是一如当初:“可我在乎。所以我想去再过一个世界,哪怕下一世经历的全都是苦难,我把欠下来的这些债还清了,再跟着你,我也能放心一些。”
晏逢非常不满:“我都跟你说了,我讨厌的不是业障是分别!你又把自己放入轮回一次,不就是又增加一次我们的分别吗?我讨厌的是这个,你怎么不往这方面想想呢?”
他这话一出,玄芜也哑了声音。
他确实是舍不得小鸟难过。
如果分别会让小鸟觉得更难过的话,那再添一次,也是真的没必要了。
所以到了最后,玄芜沉默了很久,终究还是把自己的手指按在了晏逢手腕的念珠上面。他说:“晏晏,灵魂给你,但是你不需要太关注我。可以的话,把我的灵魂放开,不要靠的太近,也会对你少一点影响的。”
晏逢不搭理他。
玄芜又继续说:“还有晏晏,我爱你,比那个秃驴更爱你,真的特别爱你。”
他说的认真。
晏逢则是无奈一笑。
凑过去亲吻了一下玄芜的嘴角,他仍然没有去评判什么对错。
因为玄芜其实是说错了的。
所有的灵魂碎片对他的喜欢,都是一样的热烈,一样的疯狂。
那是谢承安对他的爱。
不会出现高低区别。
不过玄芜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当然就没必要在现在这个时候做什么反驳了。
在日落之前,玄芜的气息就已经消失了。
晏逢独自吃完了那一桌菜,然后才看了看手腕上的念珠。
两个玄芜的灵魂进入了同一颗珠子。
功过相抵之后,甚至珠子上面还带着淡淡的福泽。
他并没有伤害到晏逢。
之前的那些担忧顾虑,也纯属是多余了。
长叹了一声,晏逢闭上了眼睛。
等重新睁开的时候,他已经回归到了神境。
小动物们还是一如既往,开心的绕在晏逢的身边:“老大欢迎回来!这次一次收集了两个灵魂碎片!老大你真厉害啊!”
晏逢摆了摆手。
心情还没从刚刚的分别痛苦中缓和过来。
安静了一会儿,他才问说:“谢承安人呢?”
他上一次逃跑的时候,那四个灵魂碎片还没有完全融合在一起。所以晏逢本能的以为,他的神明大人还在神境里来着。
然而听到了他的这个问题,那一众神使反而满脸诧异:“主神大人已经回来了吗?没有感受到啊。”
“老大您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这一次您去做任务到现在,我们也一直没有感受到神明大人的存在。”
“他应该还跟在您身边吧?”
神使们七嘴八舌的讨论。
晏逢也瞬间领悟了这个情况。
灵魂的碎片是依托在他手腕的念珠上的。
那他带着念珠走了,灵魂碎片融合而成的那个虚影,当然也不会继续存在了。
心中得出了答案,晏逢低头亲吻了属于玄芜的那个念珠四次。
这一次没去亲别的念珠。
毕竟不能再加码了!
在他做这些的时候,小熊猫还在问他:“老大,这次需要焚香沐浴吗?”
晏逢张了张嘴。
他本来想说需要。
可突然就想起了上一次任务完成,沐浴时候经历的绝望。
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就被吞了回去,坚定的摇了摇头,晏逢说:“不去!我要直接去下一个世界了!”
话音落下,晏逢转身就朝着小世界的方向跑了。
滚滚:“哎,老大你……”
小兔子在一旁拍拍滚滚的肩膀,心情复杂的安慰说:“组长,别紧张了。老大不听人说话又不是一两天了,让他放心飞,咱们永相随就得了,别再妄图提前给他给通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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