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你也知道了?”瘪瘪嘴,墨玄似乎要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怎么,你承认了?那么,你易容鬼童,跟在我的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
后退了一步,墨玄垂头,搓着手,原地踟蹰了片刻。
最后,他抬头,看着瑰月。
“听雪发觉不对,就留下了求救信号……我当时,恰巧也在江南,就想办法,取代了鬼童的身份,混到沈令仪的身边,想寻机救你。”
李瑰月站在那里,偏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久久不语。
墨玄越等心里越没底,几许忐忑、几许希冀地抬眸看瑰月。他这小心翼翼的讨好模样,将李瑰月心里的酸涩涤荡地差不多了,就是尚留存的少许,也是对造化弄人的无奈。
“月儿,有很多次,我想跟你摊牌,告诉你我就是墨玄。但是,你已经嫁给萧长空……我不想你左右为难,生活变得混乱,还是强压下了这个想法。你……能谅解吗?”
他又哪里需要这样卑微地请求原谅,李瑰月闭眼,掩去眸中悲凉。是啊,揭开面具,两人坦诚相见,又能如何,只不过徒添伤感而已。倒是墨玄总这样为她打算,为她着想,这一份心意,再次令她生出无以为报的愧恨。
“你又何必为我这样几番历险,我……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当然是我说了算的。再说,我也不全是为了你的缘故混进琼楼组织的。”
“噢?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
“你还记得断魂谷下,露西女王说的那些事吗?”
“当然!如此奇异的经历,我怎么会忘记得了!”
“其实,我在之前就得到消息,说回龙山那里有惊世宝藏,所以,我就到了江南查探情况,也想顺便看看你,哪里知道,你已经被沈令仪掳去了!”
李瑰月讪然,沈令仪跟她的后人沈蓉,一个想从她这里获得宝藏的信息,一个想要了她的性命,几次三番地暗杀她掳劫她,若不是墨玄暗中相助,她大约早就性命不保了吧!
背负着双手的墨玄亦在沉思。
他当初接到一个没头没尾的消息,称南楚宝藏将要现世。他不太在意这个宝藏,倒是想找个借口去江南,去看看李瑰月。听说,她过得不尽如意的样子,他的心里就十分的难受。若是……月儿能成为他的妻子,他必然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不忍她受半点委屈。萧长空莫非是傻了,才会觉察不了她的好,才会不懂得珍惜她?
他易容成为鬼童,混入琼楼,伺机救出月儿。当然,能这么顺利地混入琼楼,得感谢鬼童的配合。月儿当初在杨州对鬼童的一丝善念,让此人终不忍对她下手;同时,鬼童也厌倦了琼楼杀戮无度的生活,所以才顺水推舟地让墨玄替代了他。
进入琼楼之后,墨玄才发现,这一切似乎都是在有心人的操纵下进行的。有个人,在百年前,或是更早的时候,就处心积虑地想掀起惊涛骇浪,将所有人都裹挟到腥风血雨之中沉湎!
后来,经过露西女王的讲述,证实了他的猜想,的确是有人躲在暗处,搅风弄雨,目的是让天下不太平。而这,跟女王说的河间遗民或是有些关系。
只可惜,天下局势变幻不定,他始终抽不出时间去彻查此事。
“我有种感觉,我们所经历的这些困苦,或是跟露西女王提到的被污染的遗民有关系,甚至,其后,还有更见可怕的势力在操纵着一切。月儿,你要有心理准备!”
回去的路上,李瑰月一直恍恍惚惚的。命运如此曲折离奇、峰回路转,她此生居然有重见墨玄的一天。不管她有多少隐憾未酬、有几许情思未竟,毕竟墨玄活着,这真好!然而——他活着是好事,她该怎么面对他呢,是当普通的朋友还是……呵呵呵,今时今日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多想呢?!
不知不觉,竟然就走到了他们落脚的小院门口。
“姑姑,您终于回来了!”
李绰正在门口翘首以盼。
“你怎么待在门口,出了什么事儿吗?”
李绰挠着后脑勺,很不好意思地样子。
“您走后不久,就来了个老妈妈敲门,她说她没有家了,只有身一人,求我们留下她,随便赏口饭吃就行。她什么活儿都能干……我看她着实可怜,就……就做主留下了她,可我毕竟没有跟您商量,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李瑰月莞尔,她早晨就寻思要找个老成持重的老妈妈,来照顾念月生产。没有想到就有人主动上门来揽活计了?若真是寻常百姓,也有些经验,留下自然可以。可现在,非常时期、非常之地,请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儿啊!
为了不打击李绰的热情,李瑰月安慰地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必忧心。
“人呢?我去见见再说。”
“在里头跟堂婶说话呢!这老人家很健谈,堂婶似乎很喜欢她!”
得了!李瑰月扶额,这两人一个说老妈妈可怜,一个一下子就喜欢上同老妈妈说话,这位上门来揽活的人,不简单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果然,屋子里的气氛很融洽,萧碧玉虽然没有开怀大笑,却有隐隐的笑容浮在脸上,眼睛也亮晶晶的。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背对着门口站着,灰褂蓝裙,很是朴素、利落的样子。
看到瑰月,碧玉的笑容深了几分。
“月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快来,这位是牛妈妈,我看她很是和蔼可亲的样子,也懂很多产育方面的诀窍,不如……”
李瑰月含笑继续往里走,同时牛妈妈也回过头来。
四十来岁的年纪,一副忠厚老实的相貌,却生了一双干净澄澈的好眼。
“牛妈妈?”李瑰月坐定,就含笑看向牛妈妈,和气地问道:“不知妈妈是本地人氏,还是外来人氏。”
牛妈妈双手交叠小腹,利索地蹲身行礼。
“回小姐,我是打南边来的。我早年丧夫,唯一的孩子也夭折了。我姐姐跟我一样的苦命,早早地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在世上凄惶。我寻思,不如找到我姐姐唯一的儿子,日后说不定我能依靠外甥过过日子。听说我外甥在这里打仗,可是,我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我他。这盘缠也花光了……我连饭也吃不饱了,我就寻思找户人家做做工,也不急着回南边了。反正,到哪里,也就我孤老婆子一人……哪里不是家啊!”
牛妈妈说得凄切无比,李绰已经同情地皱眉敛容,满眼哀切。
李瑰月腹诽,她若是不把这牛妈妈留下,怕是在李绰的心里,要留下心肠冷硬的名头了。
哪里想到,这还没完,萧碧玉也开始帮腔了。
“这牛妈妈做的面条,居然比你上次做的还要好吃,我……”萧碧玉脸红起来,怕瑰月笑她贪嘴,又继续解释起来:“牛妈妈很有经验的,她说我们做的小衣服,还远远不够。此外,做好的衣物,要趁阳光晴好,都用开水烫洗干净,好好保存起来。等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能不慌不忙地取出来穿了……月儿,你看……”
若说李绰瑰月还偶尔想逗弄一下,难得碧玉对这位牛妈妈如此投缘,瑰月哪里能不同意留下这人呢!
“好,牛妈妈,那您就留下,照顾我嫂子如何?”
牛妈妈惊喜不已:“果然如同那位公子所说,您是新搬来的富户,肯定府上还缺人手。小姐且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少夫人的饮食起居,不出半点儿纰漏。”
对于牛妈妈的信誓旦旦,李瑰月只是勾唇淡淡笑了一下,眼里却意味深长。
倒是李绰同萧碧玉相视而笑。
李绰想:终于不用要我煮饭了!
萧碧玉想:听说牛妈妈能做很多小菜,这真是太好了!
李瑰月想:提醒牛妈妈来这的公子,是她想的那个人吗?
事实证明,牛妈妈的确是个妙人儿?她为人爽朗,菜烧得更好。她将有限的食材利用起来,烧了一桌菜出来,令出身高贵的萧碧玉同李瑰月也觉得爽口美味。至于李绰,则完全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兴奋。他完全没有想到,同样的蔬菜和肉类,还可以烧得这样好吃,梅朵阿妈那些做法,完全是浪费食材啊!
萧碧玉是孕妇,瑰月坚持让她住了宽敞的正屋,她居东,李绰自然住西屋。
牛妈妈自告奋勇,在正屋后面的罩房里搭了个床铺,说要就近照顾萧碧玉。她肯这样用心,李瑰月自然只有欣慰的份儿了。
亥时将尽,东屋里还有一灯如豆。
“吱呀”一声,瑰月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人影儿如同灵活的鱼儿般滑了进来。
“您真的来了?”瑰月问。
“你不是一直在等我吗?”来人声音里带着笑。
“真的是您?”李瑰月不确定地再问了一次。
来人不说话了,稍稍侧过身子,在脸上捣鼓了片刻,似乎取下来什么。她再抬头,就是一副李瑰月很熟悉的样子了。
圆脸塌鼻,粗眉阔口,肤色蜡黄,再寻常不过的一位中年妇人,却有着最动人的笑容和一双澄如秋水的眼睛。
这样纯澈的眼睛,李瑰月见得不多,但偏偏在今天一天之内,她却见了两次!
“牛妈妈,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您!”
李瑰月是真的高兴,自从确认此牛妈妈就是彼牛妈妈后,她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她相信,牛妈妈是绝对不会害她们的!
“从前的事儿,咱们都不提了!我只说一句,你能从萧家走出来,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那个萧昊明,根本就配不上你!”
李瑰月的脸僵了僵,牛妈妈还真是快人快语,一点儿不带委婉的!
干笑了一下,李瑰月就问起了别后。
“牛妈妈,去年,您说要去镐京找外甥,这怎么又找到西隆来了!”
牛妈妈一噎,讪笑道:“还不是那个臭小子,满天地跑,我刚听说他在一个地方,等我赶过去,他又去了别处,生生错过了几回,才逮到他的人!”
看着摇头跺脚的牛妈妈,李瑰月倍觉亲切,她靠近牛妈妈,亲昵地拉着她的手,直摇晃。“妈妈,月儿可想你了!”
牛妈妈好看的眼睛暗了暗,才叹息起来。
“对不住啊,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我没有赶过去看你!你不知道,那个小子倔得像头驴,先前在镐京的时候,好险命都丢了。我实在是顾不上你了!”
拉着牛妈妈坐下,李瑰月直摇头。
“看妈妈说的,您外甥遇上那样的难事儿,您做姨母的哪有撇下不管的道理啊!我没事儿……一切都是我的命数,您就是赶回来江南……也改变不了什么!”
“唉!”
牛妈妈重重地叹息一声,她埋怨道:“我是不太喜欢萧昊明那小子,可是,我喜欢月儿你的孩子啊!若是萧昊明没有犯糊涂,这孩子,现在可比碧玉肚子里的孩子还大,都快出生了!”
李瑰月苦笑,不言不语地伏到牛妈妈肩头。牛妈妈身上有种气息,能令她觉得安宁。
“牛妈妈,您的外甥,是不是姓姬?”李瑰月突然幽幽地问了一句。
“呃……你知道了?那小子告诉你的?不对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先保密的吗?”
瑰月起身,有些好笑地看着错愕的牛妈妈。
“他什么都没有说,是我猜出来的!”
“哦——”
一声“哦”拖得老长,牛妈妈狐疑地看着瑰月。
“真不是那个臭小子说的?”
看牛妈妈已经叉着腰,一副要去打人的样子,李瑰月抿嘴儿乐起来。
“他真没说!去年,您不是讲过您家里的故事嘛,今日恰巧,墨玄……就是姬无恨,也提了几句他的身世之事。我就在猜,不会,您找的外甥就是他吧!没有想到,还真被我一猜一个准!”
牛妈妈怜爱地将瑰月一缕散发捋到耳后,慈蔼地拉起她葱白的小手。
“幸亏我找到了他,将他的身世讲给他听,他才有了求生的意志。他那个爹,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尽做些莫名其妙的傻事儿。不但拆散了你们,还瞒着团团的身世,我若再迟去一步,这孩子就让他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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