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萧碧玉都被查罗巴关在住处,不得外出。
他每天给萧碧玉喂了一颗黄豆大的药丸,吃了这个药丸后,人不但会失声,还全身酸软无力。
查罗巴还算厚道,除了第一天对她动手动脚以外,之后都还算守礼,每日里也给她浣洗和方便的时间,这令萧碧玉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也仅止于此了,查罗巴时常若有所思地看她的时候,她都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深知这个人不是放过了她,而是在琢磨着怎样才能让她更有价值。
就这样浑浑噩噩得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萧碧玉寻思她出家门的时候也快过年了,如今大约应该在正月里了吧?具体是正月哪天她也恍惚了,南诏人并不十分重视春节,宫里也不见任何的庆祝活动。
只有一日,查罗巴将一大包耳朵形、蝴蝶形的面食推到萧碧玉的面前,示意她吃。油香扑鼻、还裹了层细腻糖豆粉的面食,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但查罗巴会有这么好心吗?萧碧玉不接,只疑惑地看着查罗巴。
“你别这样看着我!”查罗巴落寞地说:“你偶尔真的很像她……”
这话让萧碧玉立刻警觉地瑟缩了一下,她知道查罗巴痴恋金铃夫人,最近金铃夫人老不召见他,他正焦躁着呢!还是尽量压低存在感,不惹他眼得好。
“在我们藏地,过新年的时候,富贵人家要做好多好多的卡赛,自己吃或是送人。那时候,我总是很馋这个东西,因为我吃不起。我没有家,没有田产,没有牛羊……我什么都没有!后来我索性就离开那个地方了。天下那么大,说不定就能找到我查罗巴的乐土呢?!”
这原来是个穷苦出身的人,萧碧玉感慨,旋即她顿了顿,又腹诽起来,天下穷苦人千千万万,但这不是能禁锢别人自由的理由!
“后来,我就流浪到了南诏,没有想到,这里同样是富人享受生活,穷人煎熬度日的地方。那一日,我差点儿饿死了在街头,夫人经过,救下了我。她给我饭吃,给我差事,还……”
撇撇嘴,萧碧玉在心里替他补充:还让你做了她的情人!
查罗巴自然听不到萧碧玉的心声,他痴痴望着窗外,喃喃道:“我从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流浪汉,变成了锦衣玉食的官差,还能夜夜有夫人这样的美人相伴……我觉得,这就是在天堂里的生活!可是……后来,夫人的男宾越来越多……我经常几天都见不到她。我……只要想到夫人也在别的男人怀里辗转娇笑,我就……心如刀割!”
没有这么严重吧?萧碧玉想,查罗巴跟金铃夫人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实在没有把这种情事上升到很高尚地位的必要!查罗巴会这样想,说明他已经输了心。
果然,查罗巴苦笑:“有时候我自己也很看不起自己,居然会迷恋一个比我母亲年纪还要大的女人!”
什么,萧碧玉倏忽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查罗巴。
似乎看穿了萧碧玉的不解,查罗巴自嘲地说:“你没有听错,夫人的年纪的确不小了,她只是……驻颜有术而已!我听宫里的一位老人说过,十几年前,夫人刚来南诏的时候,就现在这副相貌。多少年呢……哦,十八年,她一丝未老!”
看着萧碧玉震惊的样子,查罗巴心情却无端好了起来。
蹲下身子,查罗巴伸手撩了一缕碧玉的青丝放到鼻端嗅闻,然后一脸痴迷地说:“对,她就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青春气息,你说,我怎么能放下她呢?”
回避着查罗巴的眼睛,萧碧玉死死低着头,不要说她现在不能说话,就是能说话,她也不想说任何引起查罗巴兴趣的话。查罗巴于她,不啻于一只随时能吞噬她的野兽!
无所谓地站起身,查罗巴拍了拍手,说出了令萧碧玉如坠冰窟的话。
“今夜,夫人传召我,你还是要同行的。记住我的话,好好观摩夫人的一举一动,尽快学会夫人的风情,我不养无用的人。如果我发现你对我没有用处,呵呵呵……这南诏皇宫里死个把人,跟刮风下雨一样平常!”
这厮有病吧!萧碧玉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老叫她去观摩他跟金铃夫人的床底之事,算是个什么事儿?!
然而,她终是没有拒绝的权利!入夜后,她还是被查罗巴男装打扮后拎到了紫彤宫。
还是像上次一样,查罗巴左右矫情,不肯给金铃夫人好脸色。
“夫人,您上次带越析诏那个又矮又黑的老家伙去了察隅,却不带我去,察隅可是我的家乡呢!”
金铃夫人一愣,旋即释然道:“你知道也无妨,一切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我带越析诏族长去察隅,是为了让他认认人的。你在那里出生,若是被当地人认出来,岂不是不妙!”
也不知道是查罗巴好哄还是他知进退,总之他不再揪着夫人不带他去察隅的事儿了,反而对另外的事纠结起来。
“认人?认什么人?”
金铃夫人默了默,还是选择告诉查罗巴一些真相:“马上,草原上会有一场战争。我需要越析诏族长出兵,但……对方阵营里有我的一位故人,我想放这个故人一马。”
萧碧玉看得清清楚楚,金铃夫人说故人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并不是悠然神往,而是饱藏了汹涌的恨意和……一丝丝的惆怅。
“呵呵,你这位故人位高权重,长相儒雅俊美,就是年纪大了点儿吧!”查罗巴涩涩地说。
“你怎么知道?”金铃夫人立刻警觉地看着查罗巴,旋即她了悟,问:“是那些随我出行的侍女告诉你的?呵呵,这些狐媚子,你睡了几个,她们连如此机密的消息都敢告诉你!”
查罗巴一张脸立刻涨得通红,愤懑道:“天地良心,我心里只有你,又怎么会去跟她们好?她们只是无心谈论的时候,被我听到了而已。”
有这么巧的事儿?金铃夫人显然是不信的,她不说话,狐疑地看着查罗巴。
“你若不信,我可以发个毒誓,我若说谎,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藏人、南诏人都笃信佛法,这样的誓都发了,应该是真的没有说谎!金铃夫人释然,笑靥如花地坐上查罗巴膝头,双手勾了他的脖子,温柔地说起情话。
“我就知道,论忠心,你是第一忠心于我的人,我也最信任你!”
若是从前,查罗巴听了这样的话,必然心花怒放、喜笑颜开,然而今日,他仍旧皱着眉头,不肯开怀。
“阿柔,你到底想干什么?会不会有危险?你有什么打算,能不能告诉我?”
一声“阿柔”,令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同时变了脸色。
萧碧玉内心聚拢了狂风暴雨,尽管她一再漠视事实,可此时,她也避无可避了!十几年前来南诏的夏女,有跟继母萧**相近的容貌,方才查罗巴还叫她“阿柔”,这个人的身份……
泪模糊了萧碧玉双眼,这是什么样的狗屎命运,她难道要用这样的方式跟生她的人重逢?!
“你不要叫我阿柔!”金铃夫人一声怒喝,阴沉地看着查罗巴。
“我……你从前不是让我喊你‘阿柔’?”查罗巴错愕,讷讷无措地看着金铃夫人。
不知道金铃人想到了什么,俏丽的脸上阴云密布,杏眼中波涛汹涌。
“查罗巴,我的本名,你知道便罢,不可对另外的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查罗巴不迭点头,口里也虔诚地说着:“我知道的,你的秘密,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跟旁人说的。”
笑容重新爬上金铃夫人的脸,她魅惑地抬起查罗巴的下巴说:“嗯,让我看看,我的心肝儿查郎……哎呀,怎么都瘦了?”
之后,就是男人女人在床榻上的纵情呻吟声,放肆又**。
萧碧玉痛苦地捂住耳朵,泪汹涌不绝。苍天何其作弄人,让她在这样的地点以这样的身份看这男女媾和的场景!如果她手里有把刀,如果她力量还在,她定要冲出去,杀了查罗巴这个男人!
因为与金铃夫人关系重回融洽,查罗巴的心情不错,更喜欢跟萧碧玉叨咕他们的事情了。
“你别看夫人现在这样风光,从前她也是很可怜的。因为没有子嗣,大王对她腻味了,常常对她拳打脚踢,后来甚至想把她送给西戎的塔罗酋长,换取越析诏那边的和平。是我……连夜告知了夫人这个消息,她马上行动,将掺了秘药的美酒进献给大王。大王一喝那个酒,就上瘾了!呵呵,你没有看到,堂堂大王,跪在夫人脚边,像狗一样祈求夫人赐予他仙酒时的惨样子,呵呵呵,真的是好解气、好解气!”
原来,她还有这样惨痛的经历?萧碧玉闭上眼睛,不让泪流下来。在南诏的后宫里,她差不多流尽了她一生的泪。幼年丧母,她不觉得有多可怜;被继母刁难,她不觉得有多伤心。可是,想到这个她极可能是那个人的时候,要面对这样不堪的事实,萧碧玉觉得自己太悲惨了!不,她不能这样下去了,她要当面问清楚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自甘堕落,她要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所以,萧碧玉变得格外地乖巧,她打着手势,说她不会逃跑,让查罗巴布不要给他那种令她不能说话也没有力气的药。
查罗巴拒绝了她。
“你的出路,就是好好地模仿她,什么时候你能将她的一言一行模仿地惟妙惟肖,我就不让你服药了。你不要打什么歪主意,这里是南诏皇宫,你跟我一起才安然无事,你若是生了独自逃跑的心思,相信我,你跑不出这个惜花园半步!”
萧碧玉不信,凤眸里的愤怒几乎可以灼烧一切。
“对,就是这样,其实你跟她眼睛也不太像。她是杏眼,你是凤眼,但你生气的时候,神情格外像她!我不喜欢她生气,但我喜欢你生气,你大可以多生生气,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不给你吃药了!”
萧碧玉挫败,继续生气来取悦这个妖人吗?她又不是个傻子!可是,她必须做点儿什么自救啊,难道就这样等着查罗巴哪天忍不住对她兽性大发吗?
机会还是来了,之后的几天,查罗巴情绪又很不好,每日里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摔盘子甩碗,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这是怎么了?是了,金铃夫人又好几天没有搭理他了!然而,很快,萧碧玉发现,事情不仅仅是这样的。南诏皇宫里似乎弥漫了一种惶惶不安的气息,就算是她不能自由外出,也能从外面人来人往的匆忙脚步中听出几分别样的气息。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是了,那日金铃夫人说草原上即将有场大战,她因为太过震惊于金铃夫人的真实身份,才无暇细想草原上有大战的事儿。现在想来,这话大有玄机啊!金铃夫人提到察隅,提到草原,这自然是指的藏地。藏地的大战,自然是大越同西戎人的战争了!听金铃夫人的意思,因为她的介入,南诏似乎也要掺一脚这场战争了。萧碧玉仅想想,汗毛都竖了起来。金铃夫人要做什么,难道她要借他国之手,以偿她昔日之恨?!
查罗巴一天都没有露面了,他再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惶恐又忧伤,他这是怎么了?
在萧碧玉困惑不解看着他的时候,查罗巴已经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将一瓶不知名的药胡乱地倒入她的口中。
这个妖人又给她吃的什么药,他哪里来的那么多恐怖的药?
查罗巴略有回避萧碧玉喷火的眼神,嘴里不自在地说:“我没有办法了,夫人逃了,她居然不带着我!我只有把你献给蒙好义大人,好换取我的性命。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长得太像夫人了,蒙好义对王的一切都感兴趣,都想夺过来,自然是喜欢睡像王妃的女子。能不能讨得他的欢心,留下你的性命,就看你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