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辽阔,却似乎仅此一树梨花。微风过来,梨花漫卷,香气宜人。
梨花树下,白袍的男子负手而立,孤冷寂寞。
“美人哥哥,又见到你了!”小女孩踮起脚尖儿,脆生生地问。
男人回头,面具寒光闪闪。
“谁是美人哥哥……他们都叫我尊者大人!”
“呃……”小女孩迷惑了,她低头对着手指,不知所措的样子。
“呵呵,是不是美人哥哥又有什么关系呢?”男子声音温润好听,还带了隐隐的笑意。
“只是,你怎么还是个小丫头啊,你应该是大姑娘了吧?”男子反问。
是啊,她好像不是这么个小孩子的样子吧!她……好像长大了,还……嫁人了!
这样一想,欸,她果然就是大人的模样了。穿着繁复辉煌的裙裳,戴着奢华尊贵的头冠,这些装扮虽然富贵逼人,却沉重得令她喘不过气来。
“嗯,这才对嘛!这样才好看。小月儿!”
“可我不想长大,长大了好累啊!”
“人会长大是不可避免的规律,由不得你想不想!”
“人长大了,原来要面对那么多的伤痛,我……可不可以永远是小孩子?”
男子真的笑了,就是蒙着面,也让人觉得风华绝代,令那一树梨花也黯然失色。
“傻孩子,人生就是一场修行,由不得你生,由不得你死,由不得你所想所欲,你能做的只有不断地……释怀!”
悠悠醒来,李瑰月被面前一张放大的人脸吓了一跳。
“啊,你是谁?!”
男子往后退了退,他抠着耳朵,也一脸惊异地说:“原来你也跟其他女人差不多!”
嘿,这是什么话?李瑰月气结,谁一觉醒来,看到面前杵着一张陌生人的脸不会吓一跳?
“你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
大眼睛、圆脸的男子饶有兴趣地抱臂打量李瑰月。
这似笑非笑的神情,这调侃探询的口气,让瑰月所有地记忆回笼。
火光冲天,浓雾弥漫,混乱冲突的人群……
魏嬷嬷,不,云意死了!咏春假扮她走向黑衣人,黑衣人要挟持她而去。就在那时,李府里起了漫天大火,众人惊疑不定间,不知又是谁放出辛辣刺鼻的浓烟。她一时失去了听雪同梅姐姐的方向,只得漫无目的地躲避着奔突的人群。
突然,有人在后面拍了她的肩膀,她回头,就见到了个圆脸大眼睛的男子。
“他们都说,你是个很特别的人,不如跟我去了,让我好好了解一下?”
当然,男子不是真跟她商量来着,因为接着男子手一挥,一股香甜之气入鼻,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人绝对不是什么善类,瑰月有种本能的认知!
她赶紧低头查看,还好,衣衫完整。她松了口气。
“切!”
显然,男子被瑰月的行为气到了,他不屑道:“你想什么呢,爷是你想的那么没品的人吗?我看……你也不过两条眉毛,一张嘴,没什么特别的,真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
这话说得!瑰月挑眉,问:“你是三条眉毛,两张嘴吗?难怪这么欠揍的样子!”
“你……”
男子气得眉毛倒竖,一副要打人的样子:“你要不要试试,最后谁会挨揍!”
李瑰月歪头抬眼,道:“只有不成熟的人才会处处标榜他很厉害!”
“你你你……”男子指着李瑰月,气得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呵呵呵,李瑰月坐正身体,好整以暇地看炸了毛的男子,心情无比舒爽。
“诶,是你将我救出来的?”李瑰月笑眯眯地问。
“我……”男子拧眉怒视瑰月:“你错了,爷是去杀你的!”
“那感情好啊,若不是你想掳我杀我,说不定,我真的死在混乱之中了呢!感谢你啊,小爷!”
李瑰月冲男子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你你你……”男子指着李瑰月,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不知廉耻,你冲谁眨眼呢?!”
这,李瑰月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这是哪里钻出来的奇葩,真是——
“还有,你别得意,爷只是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而已,最终爷还是要杀了你的!”
男子仰头,趾高气扬地表示立场。
瑰月莞尔:“行啊,在此期间,我也会想办法跑的,若是跑不掉,那就随你便吧。”
对于生死是这样的淡然吗?这个女子果真还是有几分不同的!
“你方才说你对我很好奇,不知道我有什么令你好奇的?能不能说说?”
李瑰月双眼亮闪闪地看着男子,这应该是个从前没有见过的男子,到底他对她有什么好奇的呢?
男子抱着双臂,又开始来来回回地看瑰月,眼里的挑剔之色很是明显。
抬着下巴,男子倨傲地说:“那个什么……我就是好奇你怎么那么招人稀罕,又……那么招人恨!”
瑰月大窘:那你有没有觉得你也很招人烦!
“好吧,如果可以,这位小爷先说说怎么称呼如何,咱们总不能老是诶诶诶地说话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男子立刻笑了起来,一对酒窝儿尤明其显。瑰月发现,这人其实也不是很年轻了,完全是圆脸、大眼,加上一对酒窝儿,使他看起来年方弱冠。
“在下竹风,见过大周皇后娘娘!”男子抱拳行礼,仪态翩翩。
这个竹风,虽然看起来有些稚气,却礼仪娴熟、仪态不凡,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儿郎。
“那好吧,竹公子,我是谁你也清楚,咱们就不赘述了,还是直接说说我招人恨的事儿吧!”
竹风瞥了眼瑰月,眼神闪了一下,她倒是敏锐,似乎已经看出那日承恩侯府的事儿跟他有关了?
“哈哈哈,既然你要先知道你是如何招人恨的,我也不会吝惜点拨你一下。”竹风得意洋洋地负手望天。
李瑰月算是听出来了,这完全是个毒舌男!
睁大美眸,李瑰月双手撑着床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竹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骨碌碌吞下肚,才不慌不忙讲起来。
“首先告诉你,我来南边的首要任务并不是你,而是云意!”
居然一口叫出云意的名字,李瑰月眼神幽暗起来,她盯着竹风,神情凝重。
“是你的人杀了魏嬷嬷?”
“是也不是!”竹风回答道。
“此话怎讲!”
竹风挑眉,笑得邪肆:“只能说是我出钱请人杀了云意。”
瑰月冷笑“原来在黑市雇佣那些江湖豪客的人是你?”
“诶!”竹风头摇得像拨浪鼓“爷可没那闲工夫,只要肯花钱,这些事自然有人替我干!”
“噢——”
瑰月故意将声音拖得老长,神情也满是怀疑。
果然,竹凤受不了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告诉你,是爷做的,爷眼睛都不带眨地承认。不是爷做的嘛——呵呵,必然也是爷促成的!啊哈哈哈!”
竹风叉着腰,得意地笑着。
这货如果有尾巴,一定能翘上天吧!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接他这茬。
“那为什么要杀云意?”瑰月问。
竹风不乐意了,他眯着眼睛,凑近瑰月道“娘娘,您这就不厚道了,那个魏嬷嬷在您的凤仪宫里待了那么多天,你会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儿?”
瑰月抿唇,问“你们是如何发现魏嬷嬷就是他的?到底哪里露了破绽?”
这个问题,显然是竹风喜欢说的。
“这得感谢沈蓉啊,她在章台宫遍布耳目。那个魏嬷嬷从前认为跟着你没有前途,隔三差五地闹着回寿宁宫。可自从搜宫那晚后,她再没有去寿宁宫走动了,还指挥着凤仪宫上上下下忙碌起来。一个人一反常态能说明什么?宫里可都是人精呢!”
原来是这里露了破绽!瑰月一时黯然,云意那么艰难求活,却在快达到目的时被人杀死。实在是太可怜了!这也怪她,自以为高明,实际上恐怕早被人盯上了。
“诶,你怎么不说话了?”竹风伸出手在瑰月眼前晃动,试图唤回瑰月注意力。
瑰月回神,她冷冷注视竹风“他那么多年一直被囚禁,应该跟你结不了什么仇吧,你如何会下此毒手?”
竹风很认真地看着瑰月,旋即脸上漾开邪肆的笑意。
“我的皇后娘娘,你不会就短短几日,对这人起了同情之心吧?那,他做过什么,你知道吗?应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瑰月不语,她早该明白了,竹风的行动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思,而是有人授意的。
“能告诉我,你的主子是哪方高人吗?竹公子。”
施施然坐下,抚着衣服上的褶皱,竹风说:“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他得罪了大越最尊贵的女人,自然必须死!”
审视着竹风,李瑰月判断,他并不知道文太后与云意之间的感情纠葛。也是,这样隐秘的事情,文太后又怎么好对一个旁人讲述。
“你对云意的事儿如此关心,怎么不关心一下自己的事儿?你知道吗,那天,有几方人马想你死?做人做到你这一步,也殊为不易啊,忒招人嫉恨了!”
瑰月无语望天,这难道是她想要的吗,一切,都是不得已!
“那个沈蓉同崔贞儿都想要你的性命,还有……”
“还有谁?难道那些黑衣人也是你招来的?”瑰月赶紧追问。
竹风捂嘴,神秘一笑:“这我可不能说,他可是真的有能力让我出不了玉京城呢?”
这么厉害的角色?竹风忌惮他甚至超过了皇帝!
“呵呵,这玉京里的人不都在竹小爷的股掌之间,还有人能令你忌惮啊?”
通过短暂的接触,瑰月发现了竹风不经激的特点,就出言撩拨他说出更多事情。
果然,竹风的脸立刻涨红,他不服气地道:“爷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你当我真的怕他了?不过一个武夫,手里有几个兵而已!”
“喔,原来是百里恭啊!竹少爷,这我可真佩服你了,连百里将军都要听你调遣,说杀我就杀我。您太厉害了!”
竹风不是傻子,听出了瑰月话里地揶揄。他恼怒道:“你这个女人,死到临头了,还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李瑰月不理他的恼怒,站起身,边走边说:“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你跟百里恭也有交易对不对?他这人钱财未必能收买,但若是你有他的把柄,那一切就另当别论!”
竹风惊疑不定地看着瑰月,问:“你怎么知道我握有他的把柄?”
嘿!还真蒙对了!瑰月抑制着内心的鼓荡,故意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是铁血军人,必定是有把柄在你手,才肯听你调遣。我猜——因为他就是马恭的缘故吧?”
“你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竹风大惊失色,指着瑰月又开始口齿不清了。
“我还知道……”瑰月逼近竹风,一字一顿道:“你收买沈蓉的钱财,其实应该都是南楚国的吧!”
竹风皱眉,稳了稳心神,才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要将这些秘密带到阴曹地府去了!”
竹风站定身形,用清冷的嗓子,开口说道:“当年,吴沛在琼楼底下长了一步金银财宝之事,被文太后的祖先——就是那位很出名的文重文丞相知道了,文相就取出一部分秘密藏起来,留下一部分留待他日急需之用。后来,这剩下的一部分财富被沈令仪取得,所以,文相先前取出的部分却一直掌握在文家人的手中,因为越帝同样很忌惮文家,所以文家就没有将这笔财富取回江北。再后来,你也知道了,周、越划江而治,财富更难弄回去了。于是太后娘娘就想着,不如用这笔钱,让你们这些江南人自己替她除了云意这个心腹大患。”
原来是这样,瑰月喟叹,沈蓉若是知道买通她杀人的钱,原本就是她们沈家,或者是吴家的钱,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这么说来,百里恭就是马恭的事儿,也是文太后告诉你的咯?”
竹风又笑了,这会他笑得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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