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扶最近有些郁闷,作为名儒杨厚的弟子,他在益州的地位尊崇无比,是益州学术方面的顶尖人物。
在官府方面,前任益州牧刘焉和他是至交,起初刘焉还在朝廷的时候,感觉朝纲混乱、王室衰微,察觉到天下即将大乱,想自请交州牧,逃避灾祸。
当时他对刘焉说:“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说动刘焉请命益州牧,他也跟随刘焉来到益州,担任蜀郡属国都尉。
刘焉的确有雄才,收纳东州人,顷刻间荡平了益州不服从他的势力,并派遣米贼张鲁到了汉中,断绝谷道,杀害朝廷使者,让刘焉可以在蜀地称王称霸,无所羁绊。
因此董扶也特别受到州牧府的看中,无论在公还是在私,名分地位都不可言说。
但最近刘焉过世,刘璋继位,让董扶有点不太好受,这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
刘璋继位,坏了一件事情,他当初认定有大贵之相的吴苋,嫁给了刘焉的第三子刘瑁,后来刘焉和马腾合谋长安,导致刘焉的长子刘范和次子刘诞被李榷郭汜杀死,而后刘焉因此病死。
按照长幼有序,这益州牧的位置合该刘瑁来做,这也印证了他相面之术的精准,对吴苋大贵之相的判定。
但在益州帐下司马赵韪和治中从事王商的推动下,四公子刘璋坐上了益州牧的位置,这下,让别人对他的相面之术产生了怀疑。
这不,最近都没人找董扶望气相面了,一时间让他有些技痒难耐。
东汉建国以来的学者经学与谶纬不分家,他师从杨厚学得一手图谶,过去时不时就给人望气寻坟、相个面相,现在落个清闲,反倒有些不舒适。
他在想,是不是该找个人免费相个面,印证下自己的权威,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他已经八十几了,就靠着这点杂活打发剩下的时间。
突然董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最近听说了一件事,新任的益州牧刘璋在市集上回护了一位小娘,还送了这位小娘一匹蜀锦,只怕是看上了那位小娘。
他脑子灵光了起来,叫来一个家仆:“去,打听下,上次刘使君在市集上回护的是哪家的小娘。”
家仆领命而去。
新任益州牧刘璋的夫人生产时过世了,现在益州主母的位置空悬,董扶觉得自己可以掺和一下,人老了喜欢成人之美,顺便也可以宣扬下自家的相面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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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個割据一方的军阀,刘璋今天来到了他在成都城外的军营中,一个军阀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割据的土地和能征善战的士兵。
刘璋手下共有东州兵两万人,这些人能从关中跨过秦岭和大巴山,亦或是从长江下游逆流而上,跋山涉水,远渡千里,最后来到蜀地,自然无一不是身强体壮、能征善战之人。
这两万东州兵是刘璋能在益州立足的根本,也是刘璋进取天下的资本。
目前两万东州兵有一万五千人在成都,成都的重要性自不可言,益州的州治所在,是益州经济、文化、政治的中心。
另外五千东州兵在牛鞞县,牛鞞县地处蜀郡、广汉郡、犍为郡金三角地带,距成都、广汉两个经济中心交通十分方便,加上牛鞞扼守沱江水道,承接这两大经济中心的物流运输,在犍为郡的区位优势上特别突出,因此需要信得过的重兵把守。
他的父亲刘焉坐稳益州牧的位置后,另外还招募了蜀人,得了两万蜀兵,不过刘焉平素不怎么看重蜀兵,觉得蜀兵文弱,战斗力不强。
不过刘璋对此有不一样的看法,只要训练得当,蜀兵的战斗力那是杠杠的,诸葛亮北伐,带着蜀兵敢当着秦陇兵的面屯田,气焰无比嚣张,就可知一二了。
因此不存在强兵弱兵,无非是军事训练多不多,赏罚得不得当,有没有足食足兵。
除了这些兵卒,他的父亲刘焉还招募了叟兵和青羌兵,在和马腾合谋突袭长安的时候,就曾派遣部下校尉孙肇,率领叟兵五千前往长安救援他的大哥刘范和二哥刘诞,只是不敌李榷郭汜的凉州精兵。
刘璋满打满算看了下,失去了校尉孙肇带领的五千叟兵,现在手上只有二千叟兵和五千青羌兵。
叟人,叟人是秦灭蜀后,蜀王开明氏带领蜀人余部将士和家属,逃窜到南中地区居住的一伙人。其实说起来他们也是蜀人,汉代史家常称蜀为叟,蜀、叟二字同声通义,当然为了区分一下,还是称呼他们为叟人。
这些叟人算是半开化的蜀人,由于脑子简单,没有完全开化,平素喜欢好勇斗狠,打起仗来悍不畏死,谁给钱就听谁的,只要钱给够,可谓是忠贞不二。因此叟兵尤其得他父亲刘焉的喜欢。
刘璋也表示很喜欢叟人,但刘璋更喜欢的是青羌,叟和青羌常常并列使用,叟和青羌两者既趋同又有些区别,青羌也指青衣羌,青羌因服饰崇尚青色,所以有青衣羌这个称呼。
青羌在秦朝前和蜀人一同居住在成都平原,秦灭蜀,蜀人逃窜道南中,青羌也跟着逃到了南中,主要居住在青衣水流域。
比起叟人,青羌更加勇猛善战,风俗素重勇士,故每有空缺,必奔走而告,刺血踊跃,以此为荣,和居住在巴郡的板楯蛮齐名。
刘璋想起了无当飞军,这只由青羌组成的部队,蜀汉后期,诸葛亮不惜人力物力,移南中劲卒青羌万余家于蜀,为五部,所当无前,号为飞军。
这支无当飞军在诸葛亮北伐的时候出力不少,身披铁甲,还能翻山越岭,善于使用弓弩和毒箭,尤其精于防守作战。
日后,刘璋少不得也要组建一支无当飞军,这么能打的士卒,一定要收拢在自己手下。
“杨司马,高司马,这些日子约束士卒辛苦了。”刘璋慰问道。
他面前站着两位顶盔掼甲的将军,杨怀、高沛,均是他父亲刘焉的手下,二人的忠心自是无二,刘焉过世后,他们将这份忠诚转移到刘璋身上。
自从上次市集的事情后,他要求杨怀、高沛二人约束士卒,不得妄生事端,两位这一向做的很好,近来也没听说东州兵闹出什么大乱子,当然,也仅限于大乱子,小乱子还是不断。
刘璋现在的威望还是不够,他初临益州,没有什么说的过去的功绩,尤其是军功,如果没有足够煊赫的军功,他是不能完全压制住受到过他父亲刘焉放纵过的东州兵。
“不敢,这是卑职分内之事。”精干消瘦的杨怀谦虚道。
高沛有着一些想法,趁着刘璋巡视军营开口道:“使君,若想东州兵完全安分守纪,当拣选一位执法公正,名望高的人为军正,以正军纪。”
“当以东州人为宜,若是蜀人,纵使行事公正、公平,东州兵也会有所不服。”
刘璋点点头,他心里也有些想法,回复道:“司马之言,我记在心里,不日便会有一名军正降临军中。”
作为忠心的部下,杨怀通报了一件事件:“使君,我二人营中当是安稳,但赵司马营中,东州兵还是宽纵如以往,赵司马手下校尉庞乐、李异更是纵容无比,并无约束。”
赵司马,赵韪,刘璋的心腹之患,他露出一个微笑,开解杨怀、高沛道:“新来的军正将会负责全军的军纪,赵司马的营中纪律也由他一并负责,请两位司马放心。”
有那位做军正,东州兵当可稍稍收敛些,刘璋想起了他心目中的军正人选,只是想要那位出任军正,还需好生说道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