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到底没忍心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提醒道:“哀家这宫内,虽防卫不算严实,倒也算是铁桶一块,如此李德福都能被刺杀,你想得周全些也是应该的。”
“只是......”她仍旧有些不明白,“先帝死后有那么多时间可以除掉李德福,为什么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
秦昭也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们要掩人耳目,永绝后患。或许刚开始他们并没有将李德福放在眼里,可到底是做了亏心事,一旦被查出来,那便一切努力都付诸流水,他们赌不起。”
“赌不起,”太皇太后喃喃,两鬓白霜更显得她苍老几分,“可我的皇儿,却被奸人害了性命!”
她心中似乎有无穷哀伤,尽管明德帝继位后与她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人一旦老了,就容易想到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儿女环膝,最是美满。
太皇太后紧紧的闭了闭眼,嘴唇阖动。
她显然有很多话想说,心中的愤怒压制不住,但最后却被与生俱来的仪态强行压住。
她脊背佝偻,走路也颤抖,但通体仪容却打理得一丝不苟。
老态掩不住威严,皱纹也挡不住眉眼的风华,她一步一步走回宫内。
她道:“你放手去查,一切都有哀家顶着,一定要还我儿一个公道。”
此时的她,倒是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后,反而是一个失去儿子的普通女子。
她心中哀伤无处诉说,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儿子的死,却又知道了儿子被残忍毒害的真相。
秦昭看着她强撑的背影好半晌,才低眉应道:“是。”
余老没有医治多久,取了几根针为李德福布下,算是阻止了他身上的剧毒往心肺扩散。
他又取了一根粗针,从李德福受伤的手臂处将伤口划开,浓黑的血一滴滴流下。
秦昭看他有条不紊的布针,倒是有闲暇关心皇宫内弥漫的硝烟。
有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小跑进来,经由层层禀报后终于出现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
竹宣出面教训:“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太监被训了规矩,嗫嚅着不敢说话了,但眼中的神色仍旧焦急无比。
太皇太后这才问道:“出了何事?”
“回太皇太后,听前朝消息,丞相大人与太尉统领百官来宫内逼宫了!”
谢封与秦昭皆是震惊:“什么?”
他们虽有些猜测,但是没想到最后真会走到这种地步。
逼宫,若一个不慎,会灭九族的。
秦昭横眉问他:“你可听清了?真是逼宫?”
“小的听得一清二楚,是由丞相大人首先出面,先是拜了陛下,随后又说愧对先帝托付,最后还想一头撞死在宫殿之中,以血谏之。”
丞相若真死了,那这场闹剧便成了死局。
天下文人都敬重韩徵,自然相信他的为人,他死谏,那正好证明了朝廷腐朽,会导致天下大乱的。
秦昭有些不敢想,但还是追问:“那丞相现在如何了?”
“丞相被百官阻拦了,但皇上生气,说要派人关押丞相,脱了衣服杖责,以儆效尤。”
这下是太皇太后坐不住了:“简直是笑话!”
仗着一个德高望重的朝廷重臣,明武帝一个刚上位的皇子,位置都没坐稳,居然敢如此放肆!
“哀家辅佐先帝垂帘听政之时,得丞相诸多帮助,岂可让其受辱?”
她站起身,眉眼多了几分锋利。
她看向秦昭:“下毒之事,获利的是老大,也就是他的嫌疑最大?”
秦昭不敢肯定,于是摇了摇头:“不止是他,所有皇子都有嫌疑。”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吾儿守大庆江山多年,百姓富饶国家昌盛,又岂能因为几只蛀虫坏了我大庆社稷?”
说罢,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又正了正头上的发髻,面容含霜:“命人围住皇宫,没有哀家的允许,一只蚊子都不许放出去,摆架乾清宫,哀家倒要瞧瞧,如今这当权者到底有多大能耐。”
太皇太后往前走,竟然十分威严。
秦昭恍惚在对方面容上看到了几分明德帝的影子,不是相貌,而是气势!
她走到门口,似乎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秦昭与谢封:“你们也来。”
秦昭与谢封面面相觑,不敢违抗指令。
秦昭走前还嘱咐余老:“您老先留在这里,皇祖母留了人保护您老,若是有什么消息了,便让人过去报信儿。”
余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啰里吧嗦的,知道了。”
秦昭看他听进去了这才点头,与谢封一起追上太皇太后的步伐,一同往乾清宫去。
到乾清宫时,周围的宫女与太监都被打发走了,老远能听见各大臣的声音。
太皇太后顿首沉步,面容没有一丝情绪,抬步往里走。
彼时百官正跪下以头抢地,要明武帝退位让贤。
“太皇太后驾到!”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容诧异,明武帝却似乎像找到了帮手,连忙从龙椅上起身,越过百官接驾。
宋熙晟:“皇孙熙晟给皇祖母请安。”
后面的百官似乎才反应过来,也连忙跪拜:“微臣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皇太后没看眼前众人,越过宋熙晟后直接抬步往龙椅处走。
她站在前方,也没坐下去,只是目光淡淡扫过眼前众人:“都起来吧。”
有官员擦了擦额头的汗,互相看眼色。
他们显然不明白四周太皇太后此时来这是做什么,难道是为明武帝撑场面的?那要是如此,只怕今日不好收场了。
群臣心中嘀咕,宋熙晟也心中有些奇怪。
他与皇祖母向来不亲近,难道真是因为自己的地位被威胁了,因此为了自己来的?
宋熙晟心中暗自窃喜,起身时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谢敬抬目看到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的谢封,眉眼一动,对他使眼色: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谢封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听太皇太后的口气,应该是要教训明武帝的,但群臣死谏逼宫,这也是打皇室的脸,应该没那么容易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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