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浔听她说完,美目中少了几分担忧,绷直的后背也慢慢放松下来。
谢封的余光看了她一眼,见她松了口气,心中也如一块大石头落地。
他目光转向秦昭,复又问道:“我听闻此事是昌国公为你谋图,亲自奔走吏部求来的,虽过程坎坷了些,但到底只要赢了这比武,就要走马上任去当大庆的将领,我之前没看懂你的意思,如今却觉得你这步棋走得颇为凶险了些。”
凌越闻言表情认真了些,直起身看向谢封。
谢封却是目光紧盯着秦昭的表情,不打算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秦昭一怔,随即勾了勾唇,脸上满是轻松之色:“不愧是谢大人,在大理寺待久了,思想总是如此老练。”
秦浔却是不懂两人在卖什么关子,此刻难得失了礼仪插嘴:“昭昭,你们别打哑谜了,你老实告诉我,谢大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昭有些无奈,她瞪了一眼当着秦浔面拆穿自己的谢封,心中一叹。
其实她自认比武并没有太过艰难,但担任上京将领,统领兵马,也确实没有她说的那般轻巧。
比武并不是最难的,更危险的是担任上将领之后,需要面对的各种冷箭。
上京百官勾连,却又被阵营划分,于是那些弥补不了的裂缝,就会给异族带来可乘之机。
他们会躲在阴沟里,趁着大庆官员的不备,伺机而动,以此来瓦解大庆内部力量。
而她上任,想要将上京围成铁桶,将内部奸细全部挖出来,就必须整肃上京兵防。那这势必会影响其他人的利益,最后明里暗里都少不了被针对。
秦昭望着秦浔不容隐瞒的表情,甚至平日里温婉的表情都难得带了些愠怒,一时无言。
好在凌越插话:“其实也没那么困难。”
他边说边用修长的手指轻扣着桌面,分明的骨节散漫的晃动,手背能看见跃动的青筋。
三人目光都望向他,秦昭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但到底转移了一下秦浔灼热的目光。
秦昭被这毫无利用的担忧看得有些头大,可在亲人面前说前路艰难,总有些难以启齿,此刻只盼着凌越能说些人话。
凌越缓慢开口:“这个位置虽没那么好坐,但如今边关战乱,正是用兵之时,上京统帅之位必定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没有万全把握,必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皇上想必也有意提拔秦昭当耳目喉舌,监察百官,肃清军帐,自是不敢有人在老虎头上拔毛。”
秦昭连忙点头:“说得有理。”
凌越停顿几息,才继续道:“如今外族虎视眈眈,内有几分朝廷之势,若再无人统领军队,只怕到时候真需要打仗,大庆不堪一击。”
秦昭也跟着严肃起来,一脸沉重的点头:“我也是想到此处,才不得不与祖父商议,无人能坐这位子,那我便试一试。”
“如今这局势,怕是陛下也有此想,才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谢封也跟着说道。
秦昭闻言心中一动,她一直揣测着皇上召她回京的用意,如今想来,以皇上深不可测的想法,只怕是早就料到有此一步了。
如今她想做的,也只不过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到了该去的地方。
想到这秦昭难免心中有些不舒服,她虽然知道皇家无情,但她生性叛逆,向来不喜欢按照其他人认定的轨道走,可这一次,她却不得不一步一步走到早已被安排好的命运中去。
秦浔起身抓住秦昭的手,温热的气息沾染秦昭布满厚茧的手心,秦昭回神,看向秦浔温柔的目光。
秦浔抓着秦昭的手拍了拍,轻轻道:“没事,皇上虽利用你我,但到底不会害我们的。”
秦昭愣了愣,随即跟着点头:“我知道。”
皇上站在高处,心系大庆子民,自然有他的难处,他百般算计,策无遗漏,也不过是想保大庆百姓安定富饶。
秦昭想通了些,见秦浔似乎也没那么多愁容,心中开阔不少。
秦浔跟着自己出来,本就是心中过于忧心,如今能让对方放心,秦昭也觉不枉此行。
凌越目光一直紧盯着秦昭,见她情绪稍涨,才慢慢挪开。
他懒洋洋的说道:“之后怕是要三人联手了,独自坐那个位置自然不好对抗暗流,但我们大理寺少卿谢大人的父亲是御史大夫,那这文官之间的消息,自然逃不过谢封的眼睛,而我这边有上京武将的消息,秦昭若是上位,也能收集军帐的密信,三方合计,文武统一,自然对何事都不忧惧。”
谢封也不恼怒凌越的调侃,反而一本正经的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秦昭望了一眼两人,见他们眉眼都格外认真,一时心中一股热流淌过。
她问出心中疑问:“我身为一个女子,竟然妄想当将领统帅军队,你们不觉得儿戏吗?”
凌越将桌面的指节拢回袖中,垂眸坐直了身体,平日里散漫的身躯竟然难得高大起来。
他道:“文武百官,本就是有能力者取之,只要能顾忌百姓安危,担当重任,肃清内奸,还大庆太平,无论你是否身为女子,都应该受到拥护。”
谢封也是点头:“世人虽以疑目看待女子,且让其困于深宅,但不妨碍有能力者打破世俗枷锁,在官场比男子更为优秀。我们苦读圣贤书,开智、明理、成人,本就受礼制影响,无礼不成方圆,但也不该一刀切断,让礼制成为女子的束缚,成为男子的优势,要知道这大庆是所有人的大庆,本就该所有人守护。”
秦昭听完两人肺腑之言终是一笑,她与两人虽未相交太久,但也算知道两人的赤忱之心。此刻能听到对方的肯定,她虽不会被外人流言影响,但到底多了几分舒心。
她喜欢与合得来的人相交。
秦浔捏着帕子望着秦昭灿烂的笑容失神,她虽贵为郡主,但深受皇室影响,往日里总要比普通贵族更需注重礼制。但她知道秦昭喜欢自在,所以从来只要求自己,一向不强迫秦昭。
此刻听完几人豪语,看着秦昭不需要郡主的身份还能与大理寺少卿相交,能得到荣国公世子相助,这又何尝不是她自身的魅力?
秦浔心底从未像如今这样开阔,似乎某种隔膜被打破,又更加了解了几分眼前的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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