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百年间,玉清曾两次离开九重天,一次是十五年,另一次是二十六年,如今正是第三次。
她给出的理由是处理私事,事实上,她只不过是去了十里桃林暂住,换了个地方办公而已。
当然,玉清这么做是有自己的盘算。
离开之前,她当众宣布由罗睺在她归来前暂代中军元帅之职。
原因有二,一来,是为了锻炼罗睺,使三十万天军能心悦诚服地接受他的统率;二来,则是基于“狼来了”的因素。
第一次天君坚持到她离开后的第十五年才想着手夺取兵权,她得到消息后便立刻赶了回来。
第二次则是推迟至第二十六年,天君方才有所动作。同样的,她得到消息之后,当日便出现在了天河边。
所以,天君大约会以为她是在钓鱼执法。
如此,她因渡劫而消失的那六十年间,天君才会心有顾忌,不敢因她不在而轻举妄动。
第三次离开九重天时,玉清将昆仑虚、瑾虞宫、魔族转了个遍。
白浅只以为玉清是来看她的,激动地拉着玉清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她的上仙劫大约在一百五十多年后降临;狐帝已经决定五十年后宣布由她接任青丘女君;她现在的心情有多复杂;以及请玉清务必参加她兵葬之礼等等。
玉清静静地聆听着她的喋喋不休,只偶尔回应一句。
但就是这几句,让白浅兴奋不已。
拜师昆仑虚之初,她尚有两个小姐妹能说说话。一千年后,玉清走了,还剩桃桃陪她。最后,桃桃也走了,如今只剩她一个。
诸位师兄修炼的架势,可用‘疯狂’来形容,除了九师兄令羽偶尔愿意陪着她絮叨絮叨,她的话痨几乎无处抒发。
难得玉清来看她,她不得尽兴?
白浅为了感谢玉清陪聊了几个时辰,将昆仑虚的酒窖扫荡了一圈,全部塞给玉清之后,目送着玉清施施然离去。
房间内正入定的墨渊上神睁开眼,透过窗户瞧着玉清离开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忽觉有些心累。
玉清离开昆仑虚后溜溜达达的去了瑶光上神的洞府。
玄女看见玉清,开心之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在她看来,殿下是名副其实的个工作狂,不会因为私事将公事耽搁在一边。
玉清没有过多的解释,只交代她好好修炼,早日飞升上仙,掌控好瑶光上神管辖的各族。若九重天有请帖下来,接下便是。玄女一一应下后,玉清便离开了。
玄女远远的望着她愈来愈小的背影,眉心微微蹙起,半晌后倏地展开。
殿下不说,她便不问,浅浅的上仙劫近在眼前,她的上仙劫也不远了。
殿下说得对,她该更勤奋一些,不能落浅浅与桃桃太远才是。
其实,玉清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日常勉励罢了。
哪曾想,玄女这么想进步。
魔族与两百年前相比,已经大有不同。
桃桃拥有少绾神的记忆,有的是手段收拾不听话的魔君,所以如今七位魔君乖得同小猫咪一般,指哪打哪。
站在千绝宫外,玉清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此事瞒得过旁人,未必瞒得过桃桃。
她并不想将自己即将下凡渡劫之事闹得人尽皆知。
别的不说,倘若让天君知晓,他势必会暗中安排人去给她使绊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原本知晓此事的,只有早先便察觉出玉清行事有异的东华帝君,如今又多了个桃桃。
桃桃挑着眼尾,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临了了才吐出此事,你这张嘴倒是意外的紧。”
“小事罢了,”玉清不在意的笑了笑,“此事传出去,只会平白惹得他们担心,也平白惹来旁人的算计,不如我就悄悄地去,悄悄地回。”
“可是,清清,你是否将上神劫想得太过简单?”桃桃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未曾下凡历过劫,可能是不明白,渡劫之时,你会失去记忆,全然变成另一番模样,就算你现在想得再周全,也是无用的。”
玉清笑了笑,安抚道,“你说得这些我自然知晓,所以我如今周全的都是九重天上的事。至于历劫之事,我早已想明白,在我算出此劫之时,便已经注定好了会发生什么,能做的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
桃桃不赞同的瞧着她,“你倒是心大。”
“并非是心大,只是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玉清抬眸看向她,郑重道,“我渡劫时,你只当不知,不必去寻我……”
她瞧着桃桃担忧的神情,顿了顿,笑道,“不过,我想你大约是不会听我的,那我便换个说法。倘若你实在担心我,偏要亲眼看着我渡劫才放心,我只希望你寻到我后,只旁观不插手,不论彼时我正经历着什么。”
桃桃久久没有应下。
玉清轻轻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道,“我便是知道最后瞒不过你,而你偏又是恨不得替我去分担劫数的,才会跑来这里坦白从宽,并交代你一番。
你曾是少绾神,也是魔尊,应当比我知晓得多。倘若你真的出手干扰了我原本应渡之劫,我的上神劫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便不得而知。而我能否成功渡劫,更是难说。”
须臾,桃桃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垮下肩膀,用手撑着额头说,“我明白了,我想,你同东华也是这般交代的吧。”
玉清微微颔了颔首,“只多了一点,假如我渡劫之事被旁人意外得知,便替我将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都打发走。”
“此事我亦会助你,你且放心。”
“桃桃,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这两个字?”
两人相视一笑,其中的默契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