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之下,便是水族龙宫。
入海后,叠风便行在最前边,为众人引路。
在水下兜兜转转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一座恢弘大气的宫邸映入眼帘。
一砖一瓦,无一不是水晶制成。
打眼一看,富丽堂皇,明亮异常。
虽身处海底,却觉得周身比外边的世界更加明亮。
大门之外,一众西海小仙在西海水君的带领下整齐地候在那里。
显然,玉清的到来不是秘密。
叠风早在得到消息之时,便已经知会过了西海水君。
叠雍静静地站在西海水君身侧,不太显眼。
远远看去,身形削瘦,似是个有些病弱的年轻人。
走近了看,他的气质柔软,似乎是个软绵绵的性子,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全然不像龙族,反倒像月初的族人。
西海水君瞥见玉清身侧的罗睺,眼中闪过‘果真如此’的无可奈何,转而笑呵呵的迎了上来,拱手施礼。
“小仙西海水君,率西海一众神仙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当真令西海蓬荜生辉。”
姿态之热情,没有半分怠慢。
“水君客气了,西海这水晶宫已经足够明亮,若再增添一分光辉,岂不是让本殿下目不能视?”
玉清拱了拱手,笑着回了一句,引得西海水君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众小神仙原本有些慌张,看到来势汹汹的公主殿下更是战战兢兢,现下也放下心来。
殿下看起来不是骄矜跋扈的性子,应当不难伺候。
西海水君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笑道,“接风宴已然准备好,只等殿下与诸位入席,公主殿下请进。”
“既如此,本殿下便叨扰了。”
玉清抬脚踏进这座水晶宫,顺着指引,来到大殿。
果真如西海水君所言,宴席已经备好。
珍馐美食,美酒果盘,琳琅满目。
西海水君毕恭毕敬地将玉清请至上座,自己则坐在下首左边。
对面便是罗睺,却始终不愿正眼看他。
玉清觉得,西海水君似乎并不是瞧不起罗睺,反倒像是心中有愧。
愧疚?
这就有意思了。
难道封印罗睺之母非他本意?
思索间,宴席开始,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玉清也悠闲的观看着下方的歌舞,并未在宴会之上表明来意,破坏气氛。
既然已经察觉到了西海水君有难言之隐,就没必要直接翻脸。
当然,也不能辜负了西海水君准备宴席的这番好意。
宴会之后,玉清带来的随从全都退出了大殿,守在外边。
大殿之内,只剩下西海水君一家、玉清和罗睺。
玉清微笑着开口,“听说西海大皇子喜好诗文,本殿下这里有几本从凡间寻来的孤本,不知大皇子是否感兴趣。”
闻言叠雍双眸倏地一亮,连连点头,却在自家父亲严厉的目光下,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了下来。
但对孤本的渴望,使他始终不愿摇头拒绝。
玉清不禁哑然失笑,抬手一挥,孤本便出现在了叠雍面前的案桌上。
叠雍赶忙起身道谢,坐下后便拿起书,津津有味地翻阅了起来。
不消片刻,便沉浸其中,忘了此时身在何处。
西海水君重重地咳了一声,叠雍这才不情不愿地将书放下,鼓着腮帮子。
似乎在告诉父亲,自己不开心了。
四海八荒有这样一则传言。
西海水君的大皇子,是个断袖。
虽说传言当不得真,但玉清瞧着……
这位大皇子可爱得很,似乎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半分不显。
她笑吟吟的说,“本殿下的玄清殿有一屋子这样的书,因而对本殿下来说,算不得珍贵,水君不必如此推辞。”
西海水君连忙笑着应了声是。
叠雍的眼底却燃起了渴望。
他小声嘟囔着问,“公主殿下,我……小仙能去您的玄清殿吗?”
西海水君用力一拍脑门,只想立刻去死一死。
都怪他,平时里什么事都由着他,不曾严加管教,才致使其如此不懂礼数。
玉清面上却是笑意更甚。
“自然可以,不过,玄清殿不留无用之人。
大皇子若想留在玄清殿阅览群书,须得做些什么交换。”
“可以可以!”
叠雍想都没想,迫不及待的开口应下。
操碎了心的西海水君一个激灵,急忙出言阻止。
“等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冲着上首拱了拱手,苦笑一声。
“殿下有所不知,犬子天赋不佳,实在难以为殿下效力。”
一来,他深知自家好大儿确实无甚才能可为这位公主殿下所用。
二来……
他虽不常在九重天行走,但该知道的事都知道。
他隐隐觉得,这位小殿下有与天君打擂台的意思。
若他这个傻白甜的好大儿跟着公主殿下走了,他岂不是间接站队?
他向来行事低调,不愿惹事,更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众矢之的!
“再平凡之人,亦有值得欣赏的地方。
大皇子虽于修炼一途阻碍颇多,但其心性坚韧,且学识渊博。
玄清殿尚缺一名打理藏书室并誊抄书籍的小仙,以大皇子之能,自然能够胜任。”
玉清笑了笑,“其实,这也只是给大皇子一个名正言顺的留在玄清殿的理由罢了。”
叠雍仰头望着上首,眼泪汪汪的。
虽说西海之中无人对他的天资加以嘲讽,但也无人对他喜好诗文这一点加以赞赏与肯定。
得到玉清的认可,他心中激动万分,大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之感。
当下便不顾自家父亲的阻拦,执意要随玉清去九重天。
劝阻不得,西海水君无奈极了,只得点头同意。
玉清心中不免轻叹。
还真是个傻白甜。
忽悠起来完全没有成就感。
直到这时,她方才看向四海水君,表明来意。
“水君可还记得罗睺?”
西海水君静默了片刻,屏退包括叠风叠雍在内的其他人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自然记得,锦卿之子,你终于来了。”
锦卿,乃罗睺母亲的名讳。
罗睺抬起头,目光如炬,似乎要穿透西海水君的眼底。
“西海这些年一直将我拒之门外,西海水君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