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师爷……要是老天师收了我当记名弟子，我以后该怎么称呼小师叔，是继续称呼小师叔，还是喊他小师兄呢？”
闻言，丘处之不由得扯了一下胡子。
“这个嘛……”
是个好问题。
直到出发前往龙虎山的这一天，玉清依旧没有得到师爷的答案。
因为老天师和丘处之早已达成共识，所以龙虎山之行其实只是走个形式。
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老天师也没有随意对待，还是办了个不大不小的拜师仪式。
至少让龙虎山的人都知道了玉清的存在。
而那个难题也在张灵玉喊了声‘小师弟’之后，得到了解答。
仪式之后，老天师同丘处之说了会话，便让人找到玉清，说是要单独见她。
领路的道士停在一处屋子前，抬手道，“就是这儿了，师叔，请。”
玉清道了声谢，推门进去。
老天师笔直地坐在太师椅上，微微垂着头，双臂自然地放在大腿上。
抬首间，一双眼眸，直入人心。
随后，他脸上挂起了一抹笑意，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显得愈加狭长。
“小玉清，你师爷说你早慧，应当猜得到我见你是为了什么。”
玉清拱手回答，“小道斗胆猜测，应是为了阴五雷。”
“不错，我答应了丘师弟，要将阴五雷传给你，但我亦有一言要交代于你。”
“老天师请直言，小道洗耳恭听。”
“雷法乃是龙虎山的不传之秘，但齐云的半部雷法是四十八代天师所留，老夫将阴五雷传授给你，也不算违背祖宗留下的规训。
不过，老夫还是要嘱咐你一句，不要擅自将阴五雷传授给别人。”
说到这，老天师呵呵一笑，“若你违背约定，老夫可是不会客气的。”
玉清正色道，“老天师请放心，小道知道其中的利害。
更何况，若是小道真的将阴五雷传扬出去，恐怕不需要老天师出手，单单是师爷，便不会放过我。”
老天师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唏嘘道，“你师爷这个人呐，最是不易。
那些年哪里都不好，他一个人撑起了‘齐云’二字。
想尽法子让齐云一脉从异人界‘消失’，这才使齐云能安安生生的度过八十多年。
他比我小上十岁，但这一点，我及不上他。
好在，知微理解他，传承了他的思想。
这一代，小若子和你都很不错。
丘师弟这一生，也算是完满了。”
玉清静默了片刻，拱手躬身道，“多谢老天师。”
“你不嫌我这个老头子话多就好。”
老天师面容严肃了一些，“你知道今日我将你收做记名弟子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意味着齐云不再局限于安徽，很快便会进入异人界高层的眼。”
“老夫可以直言，异人界看似平静，却暗潮汹涌。
这也意味着，以后齐云或许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偏安一隅。”
或许是对玉清的聪慧有了认知，老天师同她说话的方式很直接，也很成熟。
玉清挺直了身子，笑着回答，“堵不如疏，齐云终究属于异人界，能躲到几时呢？
决定是师爷做的，说明师爷认为，如今的齐云已经不需要再韬光养晦。
老天师，小道只是个小孩，做不了齐云的主。
师爷怎么说，小道就怎么做。
如是而已。”
闻言，老天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个假老实，一个真滑头，齐云的风水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玉清咧嘴一笑，“风水还是那个风水。您刚刚也说了，异人界暗潮汹涌，老实人容易被欺负，不是吗？”
老天师哈哈大笑了起来，“说得有理，小玉清，你很合老夫的意，过来吧。”
玉清走到老天师身前，双手交叠，拢在腹前，微微躬下身子，闭上了眼。
老天师抬手一指，指尖泛起了金光。
片刻后，她睁开眼，作了一揖，“多谢老天师。”
由阳五雷改造出阴五雷，是地狱级难度。
由阴五雷改造出同样属阴的神木雷，是噩梦级难度。
难度大大降级。
阴五雷过了明路，以后使出神木雷，便不会太过骇人。
这是师爷给她带来的意外之喜。
说实话，若不是她比旁人多活了三百年，知道的多得多，也不能花十年的时间改造出神木雷。
老天师将手收回后，背在身后。
“答应丘师弟的，老夫已经做到。以后可常来龙虎山坐坐，若是灵玉能学上你的几分滑头，就好喽。”
玉清脑中回想着张灵玉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默然。
老天师这个心愿，大抵是无法实现了。
她弯着唇说，“小师兄为人正直，行事稳重，不是很好吗？”
张之维却摇了摇头，背过身，叹道，“谁不想堂堂正正，但谁又能一直堂堂正正呢？
去吧，你师爷等你很久了。”
“是，玉清告退，老天师保重。”
玉清再度作了一揖，转身离开。
打开门，台阶之下，一道苍老却如松的背影静静的立在那里。
丘师爷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瘦小。
但那道背影中的沧桑，仿佛在告诉她，这个人曾经历经了多少苦难，背起了多重的担子。
‘吱呀’一声传来，丘师爷回过身，眼中是阅尽千帆的沉着。
“师爷！”
玉清高喊了一声，快活的奔了过去，拉住他的手。
“哎，”丘师爷的脸上笑出了数不清的褶子，“老天师将阴五雷传给你了？”
“嗯！师爷，我们回去吧。”
“好，咱们回家，知微这小子看家，我可不放心。”
“哪里的话，师父还是很靠得住的。”
“哎呦，我才说这么一句，就护上了？”
“我这不是了解您吗，要是师父靠不住，您也不会将掌教的位置传给他不是？”
“你呀，小聪明蛋……”
……
一老一少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屋内的老天师摸着胡须笑了一声，喃喃自语，“什么时候灵玉也能像这样冲着我撒娇呢？”
张灵玉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喷嚏。
他赶忙整理好姿态，板板正正的左右看了看。
片刻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