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到我的面前,先向公孙宁拱了拱手,说:“公孙大人有礼。”
公孙宁有些僵硬地回了个礼,说:“赵大人有礼。”
赵锦平扯着我走到一旁,往我手上塞了包东西,低声说:“这是三妹让我带给你的,别忘了吃。”
赵锦平说完,又朝公孙宁拱了拱手,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他塞给我的东西,小小的方帕里竟有一个红包,还有几颗糖莲子,糖莲藕等物。
这是伊平每年过年都为我们兄妹二人准备的必吃喜物,寓意来年甜蜜好运。
我捡了颗糖莲子塞进嘴里,嚼了嚼,说:“真甜,三妹这是想让我早生贵子吗?先皇都驾崩了我和谁生去?”
公孙宁这下不但脸发白,连眼睛都有些泛红了,咬着牙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打晕了,让人把你抬回宫去。”
我把方帕包好塞进衣袖里,看着城墙下陆陆续续离开的民众,说:“我想回家了。”
公孙宁说:“你的马车就在城墙下,我派人护送你回宫。”
我拨了拨护栏上积雪,说:“你知道吗,我的家乡有汽车,有飞机,有轮船,最厉害的,是有网络,有手机,就算身在万里之外也可以和心爱的人说说话。公孙宁,我回家后想你了,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公孙宁脸一沉,说:“你这胡言乱语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还是赶紧回宫,让御医为你把脉开个方子,醒醒脑子。”
我吐了口气,凝成了股白雾从嘴边散开,像极了别人抽烟时吞云吐雾的样子,小时候最喜欢这样玩了。
城墙下的人群已散得差不多了,城楼上的官员们也全都离开。
我看着一下空了的楼台,说:“公孙宁,我走了以后别想我。”
我顿了顿,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有缘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公孙宁的脸一会白,一会黑,一会青,精彩得很。
他咬着牙说:“你冻坏脑子我不怪你,但你再胡言乱言就别怪我不气了。”
公孙宁说完,朝我一拱手,喊道:“恭送淑太妃娘娘回宫!”
“淑妃”这个封号还是先帝赐给我的。
我为郑衍挡了一箭,差点死在床榻上,先帝为了感谢我救了他的儿子,硬生生的戴了顶贵妃的帽子在我头上,并赐了个“淑”的封号给我,说我贤良淑德,仪表天下。
十七岁的我成了先帝后宫中最年轻的皇妃。
成了皇妃后,先皇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硬生生的拖了三年都没与我同房就驾崩了。
先帝驾崩后,我就成了后宫中最年轻的太妃。
还好郑衍没让我去陪葬,要不然我又会成为大禺国有史以来最年轻,最短命的“太妃”。
公孙宁喊完,城墙上的士兵也高喊:“恭送淑太妃娘娘回宫!”
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喊话一样,整齐划一。
由于这里喊声太大,已走到墙城脚下,准备上马车的郑衍和赵昉平都不由得仰起头看了看我。
我朝他们两个挥了挥手,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然后我转过身,对公孙宁说:“我本名叫赵依依,一个十分土气的名字,但也十分好记,假若日后有机会再见,我希望你能叫我一声,依依。”
说完,我一把解开我脖子上斗蓬的绑带,双手握着早已被我拨扫干净积雪的护栏,虽然护栏还是有些湿滑,我是练武之人,这点高度难不倒我。
我跃过护栏,纵身一跳,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朝城墙下飘了下去。
这城墙建得真高啊。一时半刻还着不了地。
我跳下去后,还能看到公孙宁疯了一般也想往外跳,可是被士兵紧紧拉住,他不断愤怒地嘶吼声,大声地呼喊着我的小名:阿蛮。
城墙下也乱作一团。
郑衍大吼着:“快去救人。”
可是那一大堆官员却在喊:“保护陛下,快护陛下撤退,不要让人砸到陛下。”
于是城墙下的人全都朝郑衍涌去,将郑衍簇拥着直往后退。
最后,我狠狠地摔在城墙脚下。
我听到“怦”的一声,然后四周扬一片白雾,那是被我撞得扬飞起来的积雪。雪花白茫茫一片,糊住了我的双眼。
剧痛从身后传来,两行热泪从我的眼角滑落,为什么每次死都那么痛啊?
死了应该就能回家了吧?
迷糊中,有两个人冲到我身边大吼着。
“赵蛮,你敢死,我就要让这天下为你陪葬!”
这是郑衍的声音。
我想翻白眼,可是已做不到,眼皮太沉已经翻不起来了。
“阿蛮,你不是说过想去东海看日出的吗?你醒来我就陪你去,好不好?这次我真不骗你,你快点给我醒来!”
这是公孙宁的声音。
我想说好,可是喉咙发紧,早已发不出声音。
接着是郑衍的大吼声:“公孙宁,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
然后传来“嘭嘭嘭”的打斗声,嘶吼声混杂在一起,就像是两只野兽在决斗一样。
我眼角又滑下一行热泪,彻底陷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