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有刀疤的瘸腿老人,看到沈一欢和冷青萝,脸上的欢笑骤然消失了,变得一脸寒霜。
眼睛迸发出凶恶目光,他怒喝一声:“你们是谁?”
“婉儿,谁允许你带外人进来的?”
爆喝犹如惊雷,震得沈一欢和冷青萝不知所措。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人,跟单婉儿描述的淡泊和蔼的父亲,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此刻,沈一欢甚至都觉得,是不是被单婉儿骗了,被拐入了一个凶人的巢穴。
可转念一想,自己除了长得帅,其他好像一无长物啊。
骗自己什么呢?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冷青萝更识相一些,低头拱手行礼,轻轻柔柔叫一声:“老伯,你好。”
沈一欢忙有样学样。
可,这老人依旧怒容满面,目光如刀,似乎要吞噬了他们两人。
脸上那道翻转扭动的刀疤,更显丑陋和渗人。
单婉儿叹息一声,忙放下了包裹,上前扶住了父亲,柔声说道:“爹爹,他们不是坏人。”
她父亲单篱,闻言怒喝道:“婉儿,哪个坏人,将坏人二字写在头上?”
“越是模样清秀的,内心越是歹毒。”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道理,险些把沈一欢气乐了。
单婉儿劝道:“爹爹,我路上被人被人拦截追杀,如果没有这两位朋友,我早死在路上了。”
“没有他们,哪还有命,回来见你。”
他父亲单篱一听这话,身躯一震,眼神瞧向女儿,露出关切之色。
上下打了一番,见她没有受伤,才收敛了关怀之情,又露出恶形恶色来。
他缓缓说道:“若是人家故意联合做套,施恩于你,之后哄骗你,你能分辨吗?!”
话虽是如此,如刀的眼光依旧打量他们,但语气却缓和了很多。
单婉儿拉着父亲,叹了口气,柔声地劝导:“爹爹,现在的我们,还有什么好骗的呢?”
沈一欢和冷青萝相互投了一个眼神,从这几句话中,两人都听出来许多意味来。
这老人,以前应该是善良淡泊,就跟如婉儿所说的那样。
但,恐怕也是因为善良,而遭遇到巨大的不幸。比如说他脸上的刀痕,和那瘸了的腿。
这,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以至于他性格大变,甚至用凶狠来掩饰自己的善良,以此保护自己。
毕竟啊,哪个乱世,被人欺负的都是那些善良之人,又谁见过狠人被欺负的。
变得如此彻底而极端,这个老人,到底当年经历了什么事儿啊?
冷青萝一句话也没有说,眼中却泛起无尽的同情之色。
那老人看到冷青萝的哀怜眼神,神情一窒,脸上的凶恶骤然松弛了下来,哀叹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单婉儿继续劝慰了几句之后,便扶着老人往树林里走。
又在背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二人跟上,沈一欢和冷青萝忙抱着所有行囊跟了上去。
穿过那树林,拐过那几片灌丛,便见到五六间木头房屋。
她父亲单篱冷哼一声,甩开单婉儿,一瘸一拐地疾步走入了一间木屋。不一会儿,便听到“噼噼啪啪”的烧柴声。
待到沈冷两人被单婉儿带两间卧房,已有菜香味,随炊烟袅袅飘来。
单婉儿满脸歉意的看着他们。
冷青萝善解人意地说道:“单夫人,是不是我们打扰到你们了?”
沈一欢则直接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伯为什么如此模样?”
婉儿叹息一声,说道:“都是冤孽呀。”
“我父亲原本温文尔雅,气量恢宏,与世无争,哪知几年前遭遇了一场大变故,之后更是性情大变,变得神经兮兮、狂躁易怒。”
“他的腿,就是那时候瘸的;脸上的那道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之后,他便偷偷搬到了这幽谷,地理位置极为隐秘,若是没有人带路根本找不到。”
“这些年来,除了我回来过几次,就再没有外人进入这幽谷。”
“他对任何外人,都不再相信。”
沈一欢心中好奇,直接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依旧戴着面纱的单婉儿,眼神却露出悲伤忧郁之色,只是摇了摇头,却不愿意再细说。
冷青萝瞪了沈一欢一眼,沈一欢咂了咂舌,也不再追问。
冷青萝说道:“单夫人,你难得回来,去陪父亲说说话吧,我们二人也休息休息。”
见单婉儿转身离去,冷青萝瞧着沈一欢,冷冷说道:“纵然他父亲性子再不好,但疼她的眼神,却是遮掩不住的。”
“你又何必多问,待你问完了想要的事,我们明天便走吧,让他们父女好团聚几天。”
沈一欢无奈地摊了摊手,随即被冷青萝赶出了她的房间。
在吃饭时,几人坐在桌前,沈一欢环顾四周,只摆着一些简单的竹制家具。
竹制的桌子上,摆了三道热气腾腾的菜,飘香四溢。
山笋炒腊肠,清炒芥菜,炒鸡蕈。
单婉儿看着这些往日爱吃的菜,眼中似乎蒙了一层水雾,柔声道:“谢谢爹爹。”
她爹单篱那张丑脸,露出温馨的笑容,劝道:“尝一尝爹爹的手艺,有没有生疏,你快一年没回来了。”
单婉儿夹了一筷子炒鸡蕈中蕈菇,含到嘴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沈一欢和冷青萝分明看到她有泪水在眼圈打转。
单篱看着他们两人,脸上没了之前的凶狠,却似乎已不知道该怎么待,表现得有些拘谨,喃喃地说道:“你们,你们也尝尝这山野的味道吧。”
冷青萝只觉心中一酸,到底是什么事将这善良的老人,逼成了这样。
沈一欢装作若无其事,吃了两口山笋,又吃了两筷子鸡肉,连连夸赞道:“老伯,你这菜真是味道绝美。”
“这鸡肉,嫩滑而细腻,又有蕈菇的香味,你真是好手艺啊。”
“怪不得,单夫人一路上,都在说想念父亲做的菜呢。”
冷青萝吃了两口芥菜,感受到那老人对女儿的疼爱,也跟着说了一些好听的话。
单篱老人只觉得情绪大好,笑容也多了一些,饭后也拿出了自己炒制的茶叶。
喝了两杯清香滑舌的香茶,沈一欢放下了茶杯,终是忍不住问道:“老伯,我本不应该来打扰你的清静生活。”
“只是我看到单夫人手上,有一只碧眼红蟾,大为好奇,想知道它的来历。”
单篱老人看着沈一欢,好奇地问道:“这碧眼红蟾,善吸毒液,世间少有,想不到你竟然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沈一欢放下杯子,淡淡地看着他们父女,缓缓说道:“我有一位女师长,她有一只碧眼红蟾,只不过你们的是雄的,她的是雌的。”
话罢,便静静地看单篱老人的反应。
单篱老人倒是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回应道:“我小时候,也听只父亲说过,这碧眼红蟾一雌一雄,天下少有。”
“我曾问父亲雌的去了哪里,他是摇头不语。”
沈一欢问道:“老伯,这只雄的,是从哪里来的?”
单篱老人说道:“自我小时候懂事,家中便有这只碧眼红蟾。”
“父亲十分珍爱它,待我过了十二岁,父亲将它赐给了我。”
沈一欢盯着单篱老人,淡淡地说道:“老伯,你是不是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单篱老人听到这话,眼中露出惊讶的神情,缓缓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父亲说,当年我母亲生我时难产而死,我从小我都是奶娘养大的。”
沈一欢听到这话,心中渐渐有了把握,继续说道:“老伯,你可是名门望族子弟?”
“你父亲,可是又娶了一位名门女子为妻?”
单篱老人更惊讶了,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些事情,我连婉儿都没有告诉。”
沈一欢心中叹了口气,按单篱的岁数,以及刚才的特征,都跟柳婆婆说的相符。
单婉儿见他叹息不语,疑惑不解,询问其故。
沈一欢也不知该不该说出真相,瞧了瞧冷清罗,似是询问,却见她冲自己点头,不觉心中一暖。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老伯,你可知,你的生身母亲尚在人间!”
“什么?!”
此话一出,单篱老人和单婉儿,俱是惊愕无比。
单篱老人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啪”的一声,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