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戮想到赵疯郎的预言,十分担心那预言会成真。
蛮夷,铁蹄,容妤的死……
沈戮握紧双拳,心觉必要尽快离开此地。
而容妤盯着胡家带领那些难民去厢房处歇息,总觉得这群人有些诡异,便悄声问沈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些难民的衣衫还不算旧?”
沈戮没有回应,略微垂眼,只道:“我们要趁早离开,尽快前往北庭郡。”
哪知胡府的家丁在这时封锁了大门和后门,他们是怕会有更多难民涌进来,便早早地上了锁。
如此一来,容妤和沈戮便无法离开胡府。
他二人面面相觑,只得再做商议。
当天夜里,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也都被热情的胡府留下小住,原因是待到明日,胡府才会打开大门,毕竟夜里潜在许多危险,胡府也不愿涉险。
容妤和沈戮被安排住在长廊尽头的厢房里,许是白天累了,容妤先行睡下。
沈戮独自坐在桌案旁思索着赵疯郎的那些话,忽然听到屋顶上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侧耳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察觉到不妙,便悄悄地推开房门出去。
这会儿已是万籁俱寂,胡府里静可闻针,沈戮仰头打量着屋顶,奈何房檐遮眼,看不真切,他便顺着长廊尽头的阶梯爬了上去。
才刚刚站稳,沈戮就发现屋顶前头有一个穿着黑衣。
那人察觉到他的出现,立即踏着瓦块超前跑去。
沈戮虽然是舞刀弄枪长大的,可近几年的伸手不如以前,他未必能追得上。但事已至此,又怎能轻易放过那人?便飞快地追赶起前者。
他身手的确不敌对方,只见那人已经晃出老远,沈戮心中焦急,从腰间抽出自己的佩剑,抽出剑身,以刀鞘瞄准那人的右腿飞射而出。那人察觉身后来物,向左晃了晃,当即躲开了刀鞘,紧接着右手急挥,“嗤”的一声,一枚铁器向身后的沈戮射去。
沈戮闪躲及时,避开铁器,并觉察这般拉锯战将无休无止,索性背水一战,猛地从左方飞跃到了下头的矮房上,再跳到地面,飞速奔跑,一直到长廊尽头,踩着石块、树干一并蹿到房顶,依靠这般气势拦截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大吃一惊,沈戮已经伸手便去抓他肩头,他向后仰身,抬脚踹向沈戮胸膛,这一脚力道极狠,沈戮退后三步,脚底吸住屋顶瓦砾才得以稳住,又怕那人逃走,便一脚飞出瓦片,射中那人脚踝。
那人险些坠落屋顶,站稳的空隙间,沈戮已经追上来,呼地伸拳,向他后脊拍去。那人终于抽出腰间的弯刀,转身去挡,沈戮反应快极,转手持短刀与之抵抗。二人对峙之间,谁都不敢怠慢,沈戮低声吼道:“你若是聪明一些,就该知道反抗无用。”
那人笑道,说出口的竟是异域语言,沈戮惊觉他是蛮夷。
也就是此刻,沈戮忽听长廊下头传来短箭破空的声响。箭雨射来,尘沙四起,沈戮不得不伏低身子,也是在这个瞬间,那人趁机翻身下去了屋顶,逃了。
不出片刻,府内就有侍从高声喊到:“大门被撞开了!门破!”
沈戮俯身张望着廊内,见有不少难民趁着功夫都出了房,他们鬼鬼祟祟地往大门处跑去,全然不像是忍饥挨饿过的模样。
当真是奇怪得很。
无论是大门还是后门,都被管得严严实实,不可能再有外来者入内。
除非……是内部有人接洽。
沈戮忽然意识到这些难民涌入胡府的时间,再盘算着蛮夷一事,加上方才那黑衣人的身手……
他心觉不妙,匆匆翻身下了屋顶,迅速地赶回房间里头。
谁知远远就见房门大敞着,沈戮心中一震,几个大步踏进房内,竟见屋内空无一人。
夜风穿堂过,撩起白纱帐幔。
容妤不见了。
在漆黑、颠簸、闷热的窄小空间里,容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最初并没有察觉到异样,直到耳边的马蹄声逐渐清晰,她才发现自己身处在又窄又窒闷的环境中,而且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嘴里塞着布团,双手、双脚也都被绳索紧紧地捆绑着,黑暗中,她竭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在这里?
容妤拼命地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她仔细地回忆着发生过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
想要用尽全力直起身,奈何全身无力,即便此刻将她身上的绳索解开,她也是无法坐起身来。
她试图向身侧寻找出口,只听“砰”一声,身旁根本没有出路,再加上头顶也有木板跌宕的声音传来,她逐渐意识到,自己是躺在一口棺木之中!
耳边马蹄声阵阵,容妤猜测这棺木是被马车拉着的,可是……究竟是谁人胆大包天地将她安置在棺木里?她明明还活着……
思及此,容妤脊背寒意陡生,她猛地想到了赵疯郎的那些不着边际的预言,她将会死在蛮夷手上,而危险竟这么快就降临,难不成,是与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难民有关?
千百个念头在容妤脑中盘旋纷杂,她感到无比恐惧,心想着沈戮此刻一定在疯狂地寻找她,而她自己连身在何处都不知晓,要如何能与他相聚?
这一刻,容妤心慌意乱到了极致,她不知前路如何,也不知等着她的是什么,加上头晕目眩,棺木颠簸的她反胃想吐,有好几次,她都感觉自己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马蹄声终于停了下来。
容妤浑浑噩噩地睁开眼,她感到头顶上的木板被打开,“吱呀”——
月光探进眼底,容妤有些不适的眯起眼,她朝光源处看去,逐渐清晰的是几个穿着异域胡服的赤膊壮汉,他们打量着容妤,表情不善,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语,但容妤从他们的语气中能够感觉得到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很快,就有一个说着不算流利的中原话的人走过来,轻蔑地望着容妤道:“这娘们儿还挺经折腾的,带她去见少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