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你这般恨我,实在不值得。我如今已是烂命一条,即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你大可不必在意我,理应去过你的生活了。到了今天这一步,我早就已经听天由命了。”
沈止听她这番话,反而越发愤怒,腔调也变得激动起来,“你倒是委屈了,反倒成了他强迫你至今么?孤掌难鸣,你敢说你没有勾引过他,从来没有过吗?”
容妤听见这一句,立刻抬起头,神色严肃,“我没有。”
沈止不信,“那他为何会对你做到这个地步?怎么偏偏就是你了?俗话说得好,如果你不愿意,你自然可以离开他,有千百种方式!”
容妤苦笑道,“你说得对,倘若我能坚决,又或者是当初能更狠心一些,或许就不会害了我父亲,你今日也不必这样大动肝火了。”
烛光将她的侧颜映得极美,清清丽丽的,那种艳绝是惊心动魄,直到今日,也还是能成为沈戮与沈止兄弟二人的梦魂。
想童年时期起,沈止与沈戮几乎是一同长大。无论沈戮有什么,他沈止也会拥有一份,哪怕父皇对沈止的疼爱,远不如对沈戮来得厚重。
也是再长大一些,他们一同遇见了容妤。
她性情天生就习惯息事宁人,不争不抢,沈止本是极为迷恋她这性子的。
但这一刻,沈止望着坐在面前的容妤,忍不住恨起她来。尤其是床榻上还躺着她与沈戮生下的孽畜,更是令沈止满眼嫉恨。
原来,她竟也是个俗不可耐、贪恋权势的卑贱之身。
沈止心寒到底,终于抛出了他此行的目的:“你现在要走,我也可以帮你,他人在宫外,回来找不到你,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容妤一怔,困惑地看着他。
“他今日这样把你捧在手心,明日也会把别的女子捧在手心,你要自己衡量得失。更何况,他就要成为皇帝了,届时可与这东宫不同,你终究是嫁过人,想要做皇后,就算他同意,那班老臣也会阻拦到底,搞不好,你还要无名无份一辈子,到头来容颜尽失,连宫中的宦官都可以唾弃你。”
容妤的纤眉隐隐蹙起。
沈止又道,“虽说你‘死而复生’这件事很是蹊跷,但朝里还为人知晓,一旦太后的党羽知情,你怕是很难苟活,也许,连你孩儿的性命也护不住。你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被人毒杀不成?”
容妤想到阿满前些日子中毒的事情,心中愤恨道:“自然不想。”
“那你现在这是什么?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不要名分,生死相随吗?”
不要名分,生死相随——这话让容妤无言以对。
她想反驳,又觉得自己的立场没资格做任何辩解。她哪里有那么高尚?什么都不要地跟着他,反倒成了为爱献身了么?
容妤不禁觉得可笑,她是知道他的厉害的,若真激怒了他,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事,她有她不得已的苦衷。而接着,沈止的轻微叹息声传来——
“我不再多说了,妤儿。你我好歹夫妻一场,我也不想见你活在囚笼之中。我只再问你一句,你究竟走不走?”
容妤沉下了眼。
她何曾不想离开沈戮?
但她遭受过的苦难,沈止是全然不知的,她必须要确保自己能平安离开,于是,沉吟片刻后,她缓缓地抬起眼,看着沈止问道:“所以,裴麟能进入宫里,都是因你的帮衬?”
沈止并不隐瞒,应道:“不错,他是有我的协助,才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宫内,再与你相见。只不过,我尚且不知裴子莹竟会是你,毕竟,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容妤不由得抿紧了嘴唇。
沈止端详着她的容貌,忽而嗤笑一声,“想来,你当年也是把沈戮骗得极苦,若不是有侍卫把他从高台上拉下来,只怕他也会一并随你跳了下去。不得不说,他爱你是真的,控制你,也是真的。”
“爱?”容妤心觉可笑,“你会觉得这是爱么?他不过是恨我当年嫁给了你,他在一次又一次地报复我们所有人罢了。”只不过,容妤感到意外的是,“你为何会知道当年的事情?”
他的一个“骗”字,证明他是知情的。
到了这种关头,沈止不打算瞒她,竟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之所以能苟活到今日,可不是沈戮仁慈,而是有太后照拂于我,我才能逃过一死。”
容妤听罢,几乎是瞬间顿悟。
她想起很多年前曾在茶馆里听到沈止与朝臣密会,试探般地问他道:“原来你早就做好了打算……你一直都想要策反。”
“话也不必说得这么难听。”沈止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我的母亲好歹也是皇后,可他沈戮只是一妃嫔所生,若不是他母妃受宠,他又怎会得父皇器重?而我曾为东宫太子,如果不是沈戮乱了超纲,我还会好生地稳坐太子之位,你也仍是太子妃,可这些都是被他沈戮一手破坏的,我如何能不恨?”
“所以,你便成了太后党羽?”
“无非是自保罢了。”沈止道,“不仅是我,沈峤与其他几位皇子也早就恨绝了沈戮的残暴,只要此举顺利,我等一定会把沈戮拉下金瑶台!”
容妤眯了眯眼,反问道:“此举?”
“你若与跟着裴麟离开,沈戮心思必定大乱,届时,他无心朝野,我等才能一举攻破。”
沈止说这话的语调极其冷酷,全然不似曾经那般软弱、卑微。
这些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令他遭尽了白眼与奚落,他的心已经扭曲,满腔恨意与怒火令他只想着要将沈戮碎尸万段。
沈戮夺了他的东宫,夺了他的妻,这血海深仇,必要百倍奉还。
容妤看出沈止眼里的绝情,竟也有一丝窃喜。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憎恨沈戮,怕是天底下盼着他能好好活着的人,也寥寥无几了。
“我答应你。”容妤义不容辞地对沈止点头道:“只要你能保全我后路,我便与裴麟离开东宫。”
沈止先是一怔,很快便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心里暗暗道:沈戮啊沈戮,你费尽心思讨好的女子,到头来,终究是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