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珠身形一晃,嘴里嗫嚅着:“如何会闹出人命……无非是热茶罢了,最多是烫得昏过去……”话到此处,她慌慌张张地跟着宫女去后房那里查看,果然见到蜜苑睁大了眼睛倒在地上,探手去试鼻息,俨然是死了。
柳心珠吓得猛地缩回了手,心想着好在沈戮这会儿不在,赶紧要宫女把人埋了,事后再找借口搪塞过去才行。
“快,快点埋人!”柳心珠催促间,忽然又威胁道:“此事若敢说出去,你们谁也别想留下全尸!”
宫女们自然是怕得连连点头,保证不会透露出半个字,只不过……
“娘娘,魏夫人也在场的。”
这话如同五雷轰顶,柳心珠这才想起容妤瞧见了一切!
她赶忙跑回了前院,却不见容妤身影。
“被她跑了!”柳心珠愤恨地咬紧了牙,心中满是惊惧与不安。
而此时的容妤早已仓皇地出了东宫,阿兰还跟在她的身后,二人脚步快极,生怕柳心珠的人会追上来。
“夫人。”阿兰加快几步跑到她身旁,“奴婢眼下是不能回去东宫的了,咱们两个都见证了太子妃害死蜜苑一事,只怕奴婢回去了,也要被她灭口的!”
容妤也是极其后怕,她到现在还颤抖着身子,并且,她毫不为此感到喜悦。
哪怕她带来的那一小包毒药夺走了蜜苑性命,又是借了柳心珠之手,她的确称心如意了。
便要让魏确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楚滋味!
可再想起蜜苑那副羞怯的面容,容妤眼里浮起水汽,终究是害了一个无辜的姑娘。
她望着自己的双手,颤抖着用力握起,阿兰同她说了些什么,她全然听不见似的,直到行色匆匆地要出了宫门,身后却有一只手将容妤用力地拉住。
她几乎惊叫出声,猛地转头去看,竟将陈最出现在面前。
“夫人。”陈最惊怔地打量着她:“你怎么来了宫里?”
容妤一颗心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她与阿兰对视一眼,是阿兰回道:“奴婢请夫人来了宫中,想着要去见太后为殿下求情的……”
陈最当即斥阿兰道:“胡闹!”再催容妤赶紧离开:“就算夫人的亡父曾为太后立过汗马功劳,此事也不能由你来蹚了浑水,殿下只希望夫人能安稳地生下腹中骨肉,夫人断不能辜负了他一番苦心,殿下他——”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石路尽头传来了官轿车轮碾压碎石的动静。
晨时冷风拂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浓重的檀香味儿。
手指摩挲佛珠的声响散落在风中。
容妤心神不宁地越过陈最看去前头,她蓦地收紧了瞳孔。
只见石路中央缓缓而来的轿上纱幔叠起,其中若隐若现的,正是太后的容颜。
容妤骇然失色,她吓得身子一凛,赶忙跪拜在地。
轿子停在容妤等人的面前,途经于此的太后认出了陈最是东宫的人,她又将视线落在容妤身上,沉声令道:“轿下何人?抬起头来。”
容妤不得不听从太后旨意,她慢慢地抬起了脸,回应了太后的视线。
透过随风轻舞的纱幔,太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容妤,不由地低笑一声:“原来是东宫的前太子妃,可有好长时间没有来同哀家问安了。”
容妤哽咽一声,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太后却对身边的姑姑道:“难得相见,便邀她来哀家宫中一聚吧。”
姑姑立即去请了容妤,这令跪在一旁的陈最与阿兰都极为惶恐。
陈最甚至忍不住阻拦道:“夫人……”
容妤匆匆瞥他一眼,亦知眼下已没有回头路,只得随姑姑与太后同去了。
她能感受到太后的视线一直周旋在她隆起的腹上,而那眼神里渗透出几分阴冷,容妤猜不透皇后的心思,只能握紧双手,强压住内心的惧意。
此般时刻,太后宫里。
后院的偏殿是用来关押着一些不听话的皇子、嫔妃的。
眼下沈戮受了伤,与其说是被关在了太后宫中,还不如说是被太后按在此处养伤。
这一个“养”字,倒是微妙。
等同于软禁。
毕竟那些流箭伤了沈戮的臂膀、腹与双腿,一时之间也是难以下榻,自然成了太后案板上的鱼肉。
不过才过去一夜,他就想着要撕了包扎在身上的布条子离开偏殿,奈何牵动了全身,伤口又血流不止起来,他只能喊外头的侍卫传太医。
重新处理了伤口后,太医退下,只剩下侍卫时,他悄声与沈戮说道:“太子殿下,魏侍郎的夫人被太后带进宫里了。”
沈戮闻言一怔,猛地抬起头:“此话当真?”
侍卫是陈最的同期,暗中与东宫走得近,眼下也是想要帮衬沈戮的,便传了话来:“属下方才见她们去了中殿,太后身边的姑姑还命令宫女去拿什么东西,亦不知太后想要作何。”
沈戮脸色沉怒,他知晓太后早就认定了自己与容妤暗通款曲,但事实也的确如此,她自然会怀疑容妤腹中骨肉的出处。
“你想法子去把陈最找来。”沈戮交代侍卫,“若你帮我此事,待我离开这里,一定把你弄到东宫。”
侍卫也是心一横,答应了下来。
待他离开后,沈戮试图从床榻下身,可惜只是稍微动了动腿,血水就开始染红纱布。
沈戮咬紧牙关,强忍住痛楚,任凭伤口撕裂,他也还是得出去偏殿。
亦不知太后将要如何处置容妤,但只要一想起如玉的死,沈戮便料到太后绝不会允许东宫有庶出先行诞下。
他吃力地行走在长廊里,其他侍卫和宫女见了他这模样,也是不敢去拦,唯独一个愣头青挡住他去路,直接被他暴怒地赏了一个嘴巴。
“滚!”他怒喝。
那人被打得头昏眼花的,哆哆嗦嗦地让去了一旁,沈戮则抬头看向中殿的位置,离此处甚远,他心急如焚,拖拉着受伤的腿,吃力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