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黎明时分,日军几乎完全控制了寿县县城,仅剩下北门还在中**队的手中。
北门的门洞里就是史保国的指挥部。史保国在这个指挥部里指挥部队与日寇血战了两天一夜,给了进攻的敌人以沉重的打击。
史保国在北城的部队,此时他的手里包括团部警卫排,也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而日军四面围攻,北门明显地已成为一个孤点了。
对于日军先破南门,史保国和赵启刚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因为据他们的情报,没有哪一支日军是被派往南门的。
可是后来得到的消息,令他们喟然长叹。
那个日特影子队,他们妄图打开北门以接应进攻北门的日军中村右一联队,结果被柳曼粉碎了。
山田凉介和川口美惠子侥幸从柳曼手下逃脱。可是他们逃出城后却巧遇迷路的另一股日军一一田中义子中队。
这股日军在山田凉介和川口美惠子的带领下袭击了南门,田成功的特务营(有一个连被派去增援西门)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日军包了饺子。
这股日军袭取南门后,迅速兵分两路,分别攻击东门与西门。
而此时东门与西门的两个营正在与城外进攻的日军苦战,哪能料到从城里面杀出来的日军?结果措手不及,东门与西门相继失守。
原来从瓦埠湖进攻的猪口大队分别击垮了涉过平山河的保二团两个营,然后全力突破了**设在平山村的第三道防线。
保三团的一个营经过半天的苦战,损失惨重。
面对汹涌而来的敌人,为了给保三团留下些种子,柳曼不得不让倪海霞率部退至两侧。这样猪口大队得于长驱直入进攻东门。
而在西边,突破正阳关的鬼塚大队,除分出一个中队追击田罕的桂军外,自己亲率主力沿正寿大道攻击前进,先后突破了中**队设置的猫咀崖和史家山两道防线,然后直趋西门。
猪口大队和鬼塚大队几乎是同时攻击东门和西门,也几乎是同时得到山田凉介指挥的田中中队的帮助。守军敌不住日军的前后夹击,被迫放弃阵地撤出城去。
到了此时,史保国知道,城是保不住了。因此果断决定,由赵启刚和宋保中带领北门剩下的部队向八公山方向突围,他自己则率领警卫排留下来阻击敌人,以掩护部队突出重围。
赵启刚和宋保中都争着要留下来,被史保国断然拒绝。无奈之下,赵启刚和宋保中率领部队开始了突围。
史保国为什么要选择向八公山方向突围呢?这是因为一来八公山重峦叠嶂,山势险要;二来那儿有保安一团接应。
倪玉霞再次来到太乙路,希望能得到吕其昌同志的消息。可是还是未能如愿。
这时候,她看到日军已经把北门完全包围,北门守军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看到这种情形,倪玉霞觉得自己不可能不管。
她爬上了城墙。
她手里握着的就是那两支大镜面的驳壳枪。此时日军已然开始了对史保国的攻击,日军的火力特别猛烈,不仅有轻重机枪,还有重炮。一时间,北门城墙(史保国放弃了城门洞,将兵力撤至城墙上)上整个笼罩在炮火与硝烟里。
倪玉霞爬上城墙的时候,正是赵启刚和宋保中率队突围的时候。日军看到中**突围,一面用密集的火力封锁拦截,一面派出部队攀爬城墙。
倪玉霞躲在一个矢垛后,双枪齐出,朝着爬城的日军开火。
突然,不远处有一个负伤的**士兵朝她喊:“大姐,快去帮帮我们团长。”
倪玉霞一惊,心想,难道那个**的什么史团长留下来阻击敌人了?
她奔到那个士兵身边,见士兵伤得很重,一块弹片划破了他的肚腹,肠子溜出了一大截。头上,身上也多处受伤,血肉模糊。
“小兄弟,你怎么样?”倪玉霞在他面前蹲下来,关切地问道。
士兵艰难地说:“大姐,我见过你,昨天晚上你跟我们一起打过鬼子。”
哦,倪玉霞想起来了,这个士兵原来就是昨晚上在中心街阻击日军并招呼过她的那个小兄弟。
“小兄弟,来,我帮你包扎伤口!”倪玉霞伸出手去握住士兵的手。
士兵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他呼吸急促,艰难地说:“不……不用了!我……我、我的伤太重,我恐……怕……过不了……多久了!倒是我、我们团长,他……还在那边的城墙上。你……快去……看……看他吧!”
正在这时,又一顿炮弹铺天盖地打上城墙来。
倪玉霞没有想到,日军联队长中村右一大佐此时正站在史保国的指挥部,竭斯底里地吼叫:“给我轰,我要把史保国轰死在城墙上!”
一阵掀天架地的炮击之后,北门城墙上又一次落满了炮弹。倪玉霞一看,北城墙被轰坍了好多块。
正在此时,那位小兄弟的手从她的手里滑了开去。
倪玉霞一看,小兄弟的头歪向一边。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倪玉霞心里一阵难过,她费力地站了起来。
炮击过后,日军攀着木梯正蜂拥登城。而北城墙上却一片沉寂。
小兄弟弥留前的话促使倪玉霞赶紧奔了过去,她一眼看到了身负重伤的史保国。
史保国身下压着一个小军官,很明显,史保国是为保护这个小军官才负的伤。
小军官很想去救自己的团长,无奈他搬不动。
倪玉霞奔到他们的跟前,问小军官道:“这就是你们的团长吧?”
没等小军官说话,她就背起史保国往城墙东侧跑,边跑边扭头喊:“跟上!跟上!”
小军官就是警卫排长余小乐。
余小乐见一个大姐来救他们的团长,心里一阵激动。他朝剩下的几个士兵喊:“小程,小叶,跟我来,保护团长冲出去。”
“是!”城墙上仅剩的几个士兵跟着余小乐跑了起来。
可是沿途都遭到了日军的拦截,在通往八公山的路上也一样。然而倪玉霞毫不畏惧。
由于她把史保国绑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可以腾出双手来使枪。
大镜面双枪被倪玉霞使用得出神入化,死在她枪下的鬼子兵无以计数。
这换做别人是绝对不能做到的。背负着一百几十斤的一个人,还能在枪林弹雨中健步如飞吗?
一路上,余小乐几个人几乎是小跑着紧跟在她的身后,使她无后顾之忧。
可是突破八公山日军封锁线后,后面竟没见了余小乐他们。又跑了一段路,还是没有。倪玉霞就知道,余小乐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倪玉霞从来没到过八公山,她之所以背着史保国进八公山,完全是看到史保国的部队突围的方向就是八公山。
可是进了八公山,她却不知如何走了。
八公山方圆几十里,大道小路犬牙交错。
她原本是要把史保国交给他突围出去的部队,却不晓得他部队在哪儿。
又跑了一段路,就看见青树翠竹间一抹红墙隐隐约约。
她跑了过去,却原来是一座道观。
道观里有一老一少两位女子。老的已然六十开外,双鬓斑白,显然是观主;少的正是如花年纪,看得出是徒儿。
师徒俩看到倪玉霞背着一位身负重伤的军人进来,愕然地张开着嘴巴。
她们的这种表情显示出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你一个女子竟然能背得动?!第二个是你怎么往道观里领这个重伤员呢?
倪玉霞可不管她们是几个意思,她放下史保国,急促地对观主说:“这位师父,您快救救这位团长吧,晚了,他就会没命的。"
谁料观主面露难色,她双手合十道:“度人无量天尊!这位施主,本道只会净化人的灵魂,对于治疗枪伤却无能为力。请原谅!”
倪玉霞一听傻了眼,心想,是呀,道士不就是相面算命的么,像自己的表叔蒋有礼一样,自己怎么把她当成郎中了呢?岂不是笑话?
于是倪玉霞说:“这位师父,这位团长是打鬼子的英雄,你们暂且好生看护他,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欲往外走。
“慢着!"谁料观主又叫住了她。
“这位施主,本观虽没治过枪伤,但却略知伤理。你是去寻找大夫的吧?也好,我先用草药给这位壮士敷之,给他止血消炎,希望你早去早回。"观主又说。
倪玉霞一听,心里稍安。她拱了一下手,说了一句“拜托!"就走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