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到同考官那里的卷子叫荐卷,这同考官地位颇高,属于副主考,如果他们看中哪份试卷,会在卷上批一个取字。再送给主考官,主考官中意,则会批一个中字。”
原来这就是批卷方式,一层层筛选,最终得中。
“但这种阅卷方式如此主观,凭个人想法来,怎么保证得中的就一定是好的。”萧天洛摇头道:“主观阅卷的差异太大。”
“这也有法子——允许落榜生查卷,公布榜单后十天内都可以查看自己的试卷,主要看阅卷批语,到底因何落榜。”
祝久儿想到一件旧事:“高朗得中状元时也有质疑,毕竟他伯父是当朝丞相,身居高位,谁知道是不是做了手脚,或是底下的考官故意放水。”
“为平息质疑,高相直接公布所有进士的试卷,状元高朗的试卷更是从乡试时开始,一张张公布,结果是用实力打了所有人的脸,证明自己实至名归。”
祝久儿想到当时的情景,摇头失笑道:“当时还有别的花絮,高郎这一公开,榜眼和探花也被迫公开了自己的试卷,证明自己也是有实力之人。”
“从来没有哪一届的科举会有这样的场景,前三甲要力证自己没有作弊,一群考子考古他们的试卷,力图证明他们不如自己,结果却是徒劳无功。”
“要没有这一出,高朗也不至于名扬天下,成为最名副其实的状元郎。”
萧天洛听得直咂舌,这文人相轻果然是从古到今的毛病,高朗这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状元。
“不过,”祝久儿看着贡院的围墙,说道:“三年一次春闱,也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这个就让萧天洛来了精神头:“来,展开说说。”
这说法有些奇怪,但祝久儿能从字面上知道意思:“请托为其一,贿赂考官,打通关节。”
“泄题?”萧天洛明白了,好家伙,这一招什么时候都有啊。
“对,提前探知试题准备好答案,不过一经发现,考官可没有好下场,鲜少有考官愿意为这一时之利而冒险的。”祝久儿轻笑道:“所以最常见的还是夹带。”
萧天洛就喜欢听大小姐说话,她说话有几分娇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清傲,柔柔的,舒服。
“听闻每年都有考子被拦在贡院外,检查这个环节里就能查到将密写在衣物身体上的,甚至还有放进食物、文具、油灯上的。”祝久儿提起眼角弯弯:“你不会想帮人作弊吧?”
萧天洛抬头又给她一个大脑崩:“我疯了不成?”
等回过味来,萧天洛咂舌道:“还真有做这门生意?”
“自然是有的,你可知曾经查出过一种笔,就是由专人特制,高价售出,称为鼠须笔。”
“这种笔就是专门用来夹带小抄用的,还有人搞出特别细小不易察觉的作弊工具书,全书细小可塞进笔杆里,缝在衣袖中,或是混入头发和干粮中,或是砚台底下掏个洞塞进去。”
“礼部曾查到过缩略版的《四书典仓》,这全书可有十一万字,那微型小书将其中的精华抄写其中,用的就是鼠须笔,可以将字写得极小。”
“这种笔还有这种作弊用的书都暗中交易,售价不菲,早就被人做成了生意。”
萧天洛直咂舌,这人的脑子怎么就这么灵活呢,什么时候都能挖掘出商机,还鼠须笔?
光是搞出一部微缩版的小工具书也不容易啊,那字得写得多小,抄书的人眼睛不瞎么。
“这种不当买卖都有人干,我们就不掺和了,有损侯府清名,赚多少也不能动摇,不过这附近摆摊的话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赚那几天的银子,还是赚考生家属的。”
萧天洛走了这半天,双手背在身后:“但是吧,咱们抽点人过来卖下算术相关的资料还是可以的,对不对,大小姐?”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祝久儿俏丽的脸上划过一抹讶异,轻笑道:“好是好,只是你上次放的鱼饵只有乘法口诀,可怜另外两家书院的师生被你耍得团团转。”
祝久儿聪颖无比,知道萧天洛只卖乘法口诀是有些坏心思的,不学阿拉伯数字,就算口诀表上有对应的汉字口诀,也会云里雾里,不爬岂会走?
不像她和岸南书院的学子,老老实实地从数字0开始,接受乘法口诀时就格外顺畅。
“他们现在不就老实了,明知道这算术将是变革的计数之道,不肯放过学习的机会,我撒手不愿意去他们书院教学,他们就只能求着岸南书院,这下地位就颠倒了。”
“你这么抬举岸南书院,为什么不直接拿下望月书院……”祝久儿说到这里突然眨了眨眼,这家伙哪是避开望月书院,最终不还是将那两家书院一并拿下?
“原来如此,若是从望月书院下手,则避开了寒门子弟与底层学子,哪像现在,直接上上下下全部覆盖,所有学子都在你的范围中,你可真是神了。”
萧天洛双手一背,这不就是战略问题嘛,怎么拉开范围更广,不是一目了然。
而且望月书院和白鹿书院的师生哪那么容易掌控,一个个眼高于顶的。
“所以这次要放,就得放个全面的,从基础到乘法口诀,再到口算速算的练习册,一骨碌地印刷出来,趁着科举期间发放,让学子们都知道,都学习。”
祝久儿懂了,他要推行算术,之前所做的只是在都城推行,利用三大书院,这次是全国。
只有科举是全国范围的考试,全国的举人都要来呀,这时候让他萧天洛“发明”的算术宣传一把,天赐良机!
“是我肤浅了。”祝久儿还以为萧天洛脑子里只有那几两银,没想到他准备张大网。
一想到这男人最近干的活,祝久儿都有些心疼,怪不得最近对造娃都有些力不从心。
对上祝久儿意味深长的眼神,萧天洛的脑门子嗖嗖凉——最近粮交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