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鱼在旁边怼了她胳膊一下,小声嘟囔着:“他傲慢个什么劲啊?咱们不要再理他了!”
聂筝却不这样认为,他眼神中并没有任何的轻蔑,他好像只是……单纯地不想说话罢了。
闷葫芦的性格。
为了方便选手观看,每一位评委会依次上台,进行制香演绎。
简先生是第一个。他这次做的是古代名香:双井陈韵。
这款香用惠安沉香与洋丁香共同打成小方块,加入郁金香的干花瓣,混合放置龙脑香溶液中浸泡后再阴干。
简先生盘腿坐于案前,动作娴熟老练,并没有因为台下坐着的这些选手感到一分慌乱。
他操作完毕,只听邓矜在旁边小声说了一句:“太简单了。”
这话被一旁的聂筝捕捉了去。她微微皱眉,觉得有些不舒服。
简先生今日选择做这款双井陈韵,本就是因为它的操作简单,这种献艺的环节,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喜欢,所以只想这段赶快结束。
邓矜这人,说好听些就是个香痴,说不好听些,就是情商太低……
接下来一位编外评委,是被邀请来观看比赛的,并不涉及选手打分,他和简先生大不一样,选择的制作工艺繁杂,给选手很长的欣赏时间。
邓矜又不满意了,他眉头紧皱,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很低,道:“翠云龙翔的丁香粉质太细,白芨磨得时间也不够。”
一旁的谭鱼听他这么说,愣了好半天,朝聂筝小声嘟囔着:“他是来参加比赛的选手,还是评委啊?”
聂筝没有搭话,因为她也看出来了,邓矜说得没错,这款崔龙云翔中,丁香粉质的确不能这么细,白芨磨汁的时间也的确有些短了。
他看得太仔细了,这种观赏环节,本来离得就有些距离,丁香的粉质粗细,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
聂筝越来越觉得,这个邓矜很不简单,他不仅对香有百分之百的投入,而且十分注重细节,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有他这个强劲的对手,看来决赛有一场硬仗要打。
一个下午过去了,所有评委对于制香演绎的环节终于结束,制作好的香放到自然通风处阴干,等到他们决赛结束,每一个选手都可以得到评委老师亲手制作的香,当做纪念品。
选手逐渐散去,聂筝几人因为坐在第一排,所以走的最慢,邓矜也在他们旁边,彼此都没有讲话,邓矜一直低着头,兀自思考着什么,一副很深沉的模样。
走到会场大厅,邓矜却突然被人拦住了。
“这位先生,你刚刚说我做的香有问题?”
尴尬的一幕出现了,拦住邓矜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做翠云祥龙的那个编外评委楚轩。
聂筝对这人有些印象,他参加过前几年的制香大赛,成绩排在十名之内,后来自己成立了工作室,还开了制香室,教对香感兴趣的普通人,还因此成立了个学校,学校办的规模很大,上过几次新闻。
谭鱼在旁边小声嘟囔着:“这人耳朵真灵啊……那么小声音他都能听见。”
聂筝碰了碰他胳膊,示意他不要讲话了。
周围的选手不明所以,也停下了脚步,在一旁看起热闹。
只见邓矜缓缓抬起头,与楚轩对视了两眼,又低下了头,语气淡淡说道:“的确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我看是你没事儿找茬!”楚轩已经有些生气,他一直自视甚高,办了学校之后,人人都喊老师,他早已经目空一切,忙着应酬捞钱,这几年制香技术没有精进,反而退步了不少,但他是不会承认的,反而为难起邓矜,“我至少也算你的前辈,你不仅不尊重我,还在鸡蛋里挑骨头!”
邓矜不想和他继续辩驳,转身想离开。
“呵,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对我的香品头论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下次给我注意点!不懂就别瞎说。”
作为当事人的邓矜没什么反应,可把一旁的聂筝给气得够呛。这评委分明就是在欺负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就欺负比自己资历浅的新人。简直无耻!
“老师,你刚才做的香的确有问题。”她没忍住开了口,“邓矜说的没错,丁香粉质的粗细不对,还有白芨磨汁的时间太短。”
她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在场的所有选手都在偷偷看着她。
制香届的规矩,新人要尊重前辈,每一个制香师都懂得,尊师重道才能走得长远。
得罪了楚轩,保不准比赛被他使绊子,后果很严重!
“一个丫头片子也敢站出来质疑我?你懂香吗?”
楚轩不屑一笑,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一愣,没想到楚轩这人这么离谱,制香这事竟然还能扯上性别!“老师……女制香师怎么了?女制香师就不懂香了吗?你这么说话,未免有失偏颇。”
选手中有宁江赛区的,把她认了出来,连忙对楚轩道:“老师,她就是那个宁江赛区做鹅梨帐中香被掉包的女制香师!”
一听她复赛做的是鹅梨帐中香,楚轩和在场其他男选手都笑了。
他们为什么笑?因为鹅梨帐中香是寝香,许多男制香师一直觉得,寝香是女人才做的玩意,他们很是不屑。
楚轩也摇了摇头,轻蔑的眼神已经掩盖不住:“女人家家的做香,就爱弄这些床笫上的玩意儿,难登大雅之堂。”
周围一阵哄笑之声涌起,而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女选手,莫名其妙也被针对,她们敢怒不敢言,有的离开了,有的竟然把矛头也指向了聂筝。
“你们可别打击面太广,做寝香的是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聂筝在一旁直接笑了,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这帮女的是真的听不懂话,楚轩为首的男制香师明明在侮辱所有女制香师,她们却只听见寝香两个字,还试图和她撇清关系,划清界限。
她们越这样,越要被那些男制香师看不起。
“寝香也是香的一种,制香圈子不用搞什么鄙视链吧。”谭鱼在一旁开口道。
可他的话却被直接无视了。
楚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看一个笑话,他问:“你叫什么名?真不知道你是靠什么进入总决赛的?不会是靠你的颜值吧?”
周围又传来一阵哄笑。
聂筝刚要开口反驳,身后竟传来一阵清冷男声:“他叫聂筝,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