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崇渐知会不耐烦,站在他身后,聂筝时刻准备接手喂饭这事。
可他的反应出人意料,将舀满食物的勺子递到付云盛嘴边,耐心等老人张嘴,甚至在期间还会贴心用纸巾为老人擦嘴。
付云盛起先倒是很听话,可吃到一半,他忽然开始不配合,像个孩子似的对崇渐知递来的勺子左躲右闪,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些难听的话。崇渐知见状只能生硬地哄着,这场面有些诡异,让聂筝很不适应。
终于听话地又吃了一口,下一秒,付云盛却将食物通通都吐在了他身上。昂贵的西装上满是老人吐出的,混着口水的食物残渣。而做了坏事的付云盛却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似的,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聂筝吓了一跳,赶忙拿纸巾递给他,还不忘为付云盛找补,说好话。
“付叔叔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得了这个病的人,行为会退行到小孩子——”
“来,再吃一口。”
被吐了一身的崇渐知有些出人意料的淡定,他擦净身上的秽物,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喂付云盛吃饭:“你听话,把饭吃了,下次我就给你带沉香过来。”
一听沉香,付云盛眼睛都亮了,他忙不迭地点头,将嘴凑近勺子,乖乖吃下一大口饭菜。
“嘉业,你下次来,记得带沉香给我。”
嘉业……付云盛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意识到后,他并没有否认,而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好,你乖乖吃饭,好好保重身体,下次我带制香的东西给你。”
付云盛吃完饭后,他立马下楼找到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表示要为付云盛转院。
“转院?这个有些困难。”工作人员面露出难色,“转院手续需要直系亲属来办理,老爷子的儿子已经很久都没露面了,他不来,没人有权利给老人办转院。”
“下个月,我让他过来给付云盛办理转院。这期间我会派一个护工过来照顾老人。”
工作人员有些八卦,对他多说了些:“你确定你能找到付嘉业?听说他在外面欠了不少债,人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人没死就能找到。”
撂下这句话后,他带着聂筝离开了疗养院。原本打算在湛州再待两天,可公司突然有事,他只能先回宁江处理工作。
天气预报显示有特大暴雨,才到傍晚已经开始阴云密布,崇渐知刚刚上路,得知高速路段已经关闭,他没办法,只能从其他路线绕行。
车里没有开灯,聂筝知道男人心里烦,不想讨嫌便继续坐到后座,安静看着窗外的风景。
路途还有很远,两人在车厢里互不打扰,一句话都没有。
前面路段堵车严重,他顶着大雨下车询问情况,才知道前方发生了交通事故,卡车与私家车相撞,私家车里带着一家老小,情况很不好,通通被送医院。
车祸,又是车祸。
他有些心烦意乱,想起了当年父母发生的那起事故。而后座的聂筝也好不到哪去,对于车祸这两个字,她已经产生某种应激反应,只要听见,那段可怕的记忆就会重新涌回脑海,像一头猛兽,紧追不放。
身体下意识打着抖,她是当年车祸的亲历者,过了这些年,那种痛已经烙在了她的骨子里,无法抹去。
路被堵住,交警处理事故还要很久,高速又被封,崇渐知透过后视镜见她有些焦虑,猜她该是想到了那些事情。
无法置之不理,他启动车子掉了头。
“……这是去哪?”
“雨太大,找个地方住。”
“可你不是还有工作……”
“明早再走。”
他的语气依旧很平淡,像是将一切都已经安排好。
聂筝听他这样讲,也终于安心。
将车停在一家酒店旁,崇渐知拿着两人身份证去办理入住,办好后才叫她下车。风急雨劲,温度降得厉害,他不动声色将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对方也沉默着接受了。
“……你就订了一间房?”
她看着眼前的房间陈设,连标间都不是,房间中央只有一张两米的双人床。
“酒店只剩一间房。”
这什么言情小说的烂剧情……崇渐知就算要撒谎,也不知道撒一个高级些的谎。她忍不住腹诽道。
“你可以去前台问。”他知道她一定不相信酒店只剩一间房。
“……算了。”
看崇渐知如此淡定,她也不得不相信,偌大的酒店就只剩这一间大床房了。
……他就是在撒谎。
虽然为编造的谎言感到羞耻,但他能够掩藏得很好,依旧一副冷淡的模样,像是对聂筝很不在意似的。
其实,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卫生巾带得不够,她只得尴尬崇大总裁救助。
“你……真麻烦!”
崇渐知只能认命,这辈子第一次去超市买女性用品。
回来时她还躲在洗手间。把东西递过去,她从门缝接过,小声嘟囔了一句“谢谢”。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坐在马桶上又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对着镜子演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出去的时候还假装自然地问:“我洗漱好了,你要不要去洗澡?”
抬头看了女孩一眼,此刻他正对着电脑开视频会议,屏幕那头是徵越的几位管理层员工,听见聂筝的声音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又尴尬地当做没有听见。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瞬间红透了脸,对崇渐知比着嘴型:“对不起。”
“你先睡,我一会去洗。”
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淡定,抬头十分自然地对聂筝回答。
因为对方的坦然,反倒让她显得有些反应过激。
站在床前不知所措,她看了看对面沙发,那里正被崇渐知霸占,实在没有去处了,她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床。
崇渐知还在小声对下属交代工作,声音不大,可聂筝听着却十分刺耳,她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半天都不敢探头出来。
迷迷糊糊睡着,聂筝不知道崇渐知什么时候上的床,只在睡梦之中感觉到身旁传来隐约响动。
“几点了……”像在说梦话,她声音是从嗓子眼里滑出来的。软绵绵的。
“十二点。”
声音很轻,他掀开被子,冷风灌进被子里,只有几秒钟,她又重新感觉到温暖。
崇渐知从背后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