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归离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明明是一只魔,他身上却有一股清洌浅淡的清香,像是雪域山巅那一捧雪的干净味道,和他这个人很矛盾。
慕归离双手抓住他丝绸般的锦袍,缓缓地撑住自己稳住身形,但苍白虚弱的脸色,还是让她现在没法自己走动。
下一刻,她就被抱起来了。
并非是公主抱,而是像是抱小孩似的让她坐在了他手臂上。
恢复了原样的男人身形高大,这样抱她毫不费力,甚至远远看起来,高大的男人怀中抱着娇小的少女,很是缱绻契合。
慕归离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抬起眼眸看他,声音轻的如一缕风:“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贺楼砚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软绵绵无力的样子:“找本尊的玩伴去玩了一玩。”
说着,他还捏了捏她,似乎很惊奇她为什么就能像是没骨头似的这么软。
慕归离被捏得一个激灵,但是也没精力去发火了,只能淡淡道:“你别乱动,我要快点恢复灵力。”
还得要找到出口才能出去。
想到这,慕归离缓缓地推开了他,盘膝而坐,开始冥想恢复。
这里灵力虽然不如宗内充足,但足以让她恢复一点灵力和精神力。
然后她就可以用‘医’术恢复体内的伤势了。
贺楼砚蹲在她面前,森冷血眸无一丝情绪地盯着她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归离不想搭理这个阴晴不定的魔头,就当他在旁边护法了,便很快就入定了。
但是却能感觉到那不可忽视的视线,好像他找所谓的玩伴回来后有点心情不对劲。
又不关她事,这么盯着她干什么?
片刻,他忽然间愉悦了起来,连看着她的视线都变得满意了起来。
慕归离:“……”
真是理解不了他。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慕归离收了手势睁开了眼,气色好了很多,便抽调了恢复的那一点精神力开启了‘医’术。
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灵光,五脏六腑的剧烈疼痛逐渐减轻。
慕归离掐了个清洁术,将自己身上的血污都给清洗干净了,便起身开始寻找出口。
而贺楼砚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反而不言不语地跟在她身边,就是姿态懒洋洋的像只张扬肆意的猫儿。
就是老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时不时瞅她一眼。
慕归离虽然知道他性情古怪,但还是有点好奇:“你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
贺楼砚似乎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让她努力点,然后就一本正经地用激励语气对她说道:“如若你做不到,本尊就杀了你,如何?”
慕归离:“……?”
什么玩意?
片刻,她才明白这人应该是说自己身上对他可利用之处。
他想利用自己达到什么目的,如果她做不到,他就杀了她。
或许已经了解他了吧,慕归离没有生气,只觉得好笑。
她之前的直觉果然很准啊。
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彻底掌控住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怎么想也就只想出了一个用情爱拿捏住他的办法,就好像她难堪到只有女人这个身份能用——她厌恶的办法。
最关键的是这只魔头丝毫不通情爱。
慕归离倒是没有陷入自厌,她比起绝大部分修士来说,更为不信命。
不然她就不会重生了。
慕归离只淡淡笑道:“贺楼砚,其实你还是不了解我。”
她不会让他有那种机会的!
贺楼砚眨了眨眸子,似乎很奇怪:“本尊为什么要了解你?”
慕归离:“……”
怎么办,还是想打人。
不过沉默片刻,慕归离忽然又开口问道:“贺楼砚,你有情丝吗?”
万一他根本就没有情丝,那她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得要另想办法。
结果贺楼砚像是被她问住了,忽然低笑了一声:“世间万物皆有情,这也是这个世界的有意思之处。”
慕归离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正经的说话,也来了闲聊的兴致:“哦?怎么说?”
贺楼砚薅了一把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道:“你觉得石头有情吗?”
慕归离懒得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淡淡道:“客观来说,没有。”
贺楼砚不置可否,只道:“倘若你被人追杀,却因躲入隐蔽的洞窟中侥幸活了下来,你觉得这是你自己的运气,还是那个洞窟的帮助?”
慕归离愣住了。
贺楼砚继续道:“倘若你在逃窜途中,仅差毫厘就能逃脱,但对方紧追不舍,突然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导致你逃离,你觉得这是对方运气不好,还是石头的帮助?”
“情不是区区几根情丝就能代表的,你觉得石头无情,可对方却能帮到你,你觉得这都是自己的运气,但又能不能代表,是石头之情给予你的好运气?”
慕归离陷入了沉思,感觉有点道理,却又没有道理。
为什么她感觉他在胡说八道,但她没有证据。
突然间,旁边传来了一道笑声。
慕归离转头看着旁边忽然被逗得蹲地大笑的魔头:“……”
感觉自己被他给耍了,偏偏他说的话又该死的有点道理,又怀疑他其实没有耍自己。
可恶!
拳头硬了。
不过——
“你这不是挺懂的吗?”慕归离用一种可疑的目光打量着他:“为什么偏偏像是不通情爱的样子?”
贺楼砚懒洋洋地起身掸了掸肩膀,双眸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就像是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生灵之间也各有不同。”
“本尊只是觉得那些都是没意义的结合,不曾感受过,更不曾去细究了解过,但是有些观察还是挺有意思的。”
慕归离或许是真被他锻炼出来了,从曾经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变成了脸厚如铜墙之人,直白道:“所以这就是初见时你看我沐浴没有丝毫羞耻心的理由?”
贺楼砚没什么表情:“人类的身体在本尊眼里和石头无异,那些畜生也没有穿衣服,你看到它们的身体,会觉得羞耻吗?”
慕归离:“……”
好家伙,原来我们人类在你眼里就和动物一样啊!
“反倒是你啊。”
贺楼砚忽然弯腰用那双森冷血眸凝视着她,饶有兴趣地说:“想用情爱之事拿捏我啊?”
慕归离面色一僵,背脊骤然发凉。
这一刻,她彻底地感觉到了这个被称之为疯子的可怕。
他成天疯疯癫癫的,虽然行为让人捉摸不透,但他是自己的契约者,总让她因契约对他没有太多警惕,甚至自以为了解他,所以总在无意识地‘看轻’了他。
但是没想到,其实他什么都知道,甚至看透了一切。
哪怕是她的小心思。
是的,能被整个大陆甚至琼霄大帝都忌惮的人,怎会是个蠢货呢?
他只是不说而已,只因为自己在他眼里除了个可利用者以外,就只是个可以随时逗趣的玩具罢了。
人会去追究玩具的想法吗?不会。
因为玩具对于这种人来说,只是有趣逗着玩和无趣弃掉的区别。
说是难堪吧,倒是有一点,但慕归离总归是经历过前世的灾难,承受能力很强。
慕归离眸色淡漠地看着他:“是又如何?”
想活下去有错吗?没有啊!
贺楼砚倒也没评判她的想法对错,只是兴致满满地弯了弯眉眼:“没什么,只是本尊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觉得有意思而已。”
没想到下一刻,慕归离清冷的嗓音就淡淡传来:“但是我可不会喜欢闻着玩具的味道还会亲她,那是登徒子行为。”
话落,她冷哼一声,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先一步离开了。
贺楼砚歪了歪脑袋,额前碎发轻拂过昳丽眉眼,袖袂翻飞间忽然抬起一只手,对着那渐远的纤细背影闭上了一只眼,五指合拢轻轻一抓,像是将她拢在了手中。
片刻,他倏然极轻地低笑一声。
“这事儿啊,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