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士宁陷入回忆中,那一夜,孙士宁守在他的床边,直到天亮爷爷为他取下冰髓针他都没睁眼。
第三天下午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眼中却依然没有光彩。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已与他无关,自己给他擦拭身子,跟他说话也得不到半点回应,像个尸体。
这期间,爷爷为老龚的双亲收了尸,尸体就放在纳戒,爷爷将纳戒放在老龚身边,问他想如何安置。
而后,孙士宁才听到了他三天来说的第一句话,他只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这并不像是哭,他脸上没有半点忧伤,眼里也没有难过,整个人呆呆愣愣地把纳戒捧在胸口,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地一个劲儿的淌,枕头都被打湿了。
眼泪这个流法,孙士宁都担心他会流瞎双眼。
一天后,他挣扎起身说要回家,自己搀扶他回了府,他一个人进去了让自己在门外等他,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出来,让自己帮忙,把他家烧了个干净。
“而后他就跟着我们一起生活,只不过自此后变得寡言了起来。”
按照孙士宁这说法,造成老龚心境不稳的确实不是压力,而是幼年见双亲被虐杀的惊惧与强烈的恨意,所以才容易被少量的尸潾影响。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我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想找到凶手,为家人报仇。
在我的记忆中,他父母都是极为和善的人,从未听闻他们与人结怨,更遑论仇家。
究竟是何人灭了他满门,我们实在是没有头绪。”
“士宁兄,你方才说那是十年前的事?”百里泓问道。
“没错。”
温柒凝眉,她没记得书中说江城有什么灭门惨案呢?
温柒闭眼又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江城城主是原主的亲舅,也就是崔俭他爹崔延陆。
十年前冬季她恰好在江城,给她舅舅贺寿,之后又在江城玩了几个月,原主的记忆里没有江城出现灭门惨案的信息。
崔延陆此人一向治下严明,重视治安,城内禁止打斗,违者会即刻被驱出城内。在他的管治下,江城几百年间海晏升平。
若有人杀他治下之民,不用苦主报案,他都会派人调查,若调查结果是凶手与死者有旧冤,那他不会过多参与后续问题,若是没有,无辜杀他治下居民者,他会下达追杀令。
但无论是以上那种情况,案件相关内情他都会在城主府外贴告示,广昭治下之民,不会出现像龚自行家这种无头公案。
灭门惨案不常见,其中绝大部分是仇杀。
仇杀案中的无头公案更是少有,设想一下,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冤才会把人家满门上下屠个干净,一朝报仇雪恨,凶手怎么会不留下点信息。
十年前的灭门惨案,百里泓倒是知道有几桩,但是无头公案有且只有一桩,只不过案发地不在江城也不在太初大陆,而是在青云大陆。
被灭门的也不是龚府,而是宫家。
“你知道内情?”几人谈话间,龚自行已经彻底清醒,正好对上了百里泓沉思的眸子。
“不敢说知道内情,只是类似的旧案我多少听过一点,不过那是青云大陆的事。”百里泓收了压制龚自行的扇子,明晃晃的试探道。
果然,听他说出青云大陆四个字之后,龚自行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了起来。
“愿闻其详。”
“此时不是说旧事的时机,若是你真想了解,此行结束之后我会告知你。”
温柒给孙士宁使了个眼色,让他劝老龚。
他们这还在人家的阵法里呢,再不出去谁知道这阵法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孙士宁拍了拍龚自行的肩膀,“先出去再说。”
“好。”
梵青藤这次终于顺利地缠住了几人的手,又伸出几条藤蔓用上边的叶片遮住众人的双眼,把人往阵法外带。
梵青藤缠着温柒他们每人一只手,温柒他们顺着手上传来的力道走。
只不过边走还得边听着它的抱怨:“不是小爷我说,人修什么的果然是最狡猾恶毒了,一个阵法里有层层套路,先来个时间迷惑,古战场的暴烈灵气侵扰,最终还有尸潾作为杀招,生怕弄不死人。”
“嗯,你说的都对。”温柒没有反驳梵青藤,毕竟它说得都是实话。
比起大部分的妖兽来说,人类的确是狡猾又恶毒,杀生手段层出不穷,对妖兽如此,对同类也是如此。
“那是,小爷我什么时候说错过,关键时刻还得看小爷我的,我可比那只胖蛤蟆强太多了!”
温柒对于梵青藤这种逮到一点机会就拉踩赖宝的行为,感到非常无语。
片刻后,从叶片下,温柒他们看到了周围空气里出现了一阵波动扭曲,便知道,他们这是触碰到阵法边缘了。
终于,当最后一缕扭曲的空气归于平静,先松开了遮挡几人双眼的叶片。
没了半透明叶片的遮挡,视线豁然开朗。温柒他们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高悬夜空的星月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穿过高树折断后显露出空隙,斜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片土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他们出阵法了,看着光景,也就才申时左右。
还不等梵青藤松开藤蔓,二十几支金箭如同闪电般划破长空,带着凛冽的杀气向他们袭来。
同时向他们射来。
“叱!”龚自行反应最快,一声低喝下,龙纹帝器应声出鞘。
只听“噌噌噌”一连串金属交击的清脆声响,每一支金箭都在这帝器的凌厉攻势下被精准无误地拦腰斩断,断箭如同失去方向的飞鸟,纷纷坠落在地,发出阵阵清脆的撞击声。
“何方宵小还不出来!躲在背后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孙士宁的声音在密林中回荡,带着几分怒意。
“呵,擅闯我宗秘境,打杀守卫妖兽你还有理了!”身着黑纹红衣的女子手持金弓的女子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