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霁点头应声，走到老人身边，气的打了个招呼：“您最近身子怎么样？”
老人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依旧丝毫变化没有的少年，思绪飘远。
五年前，老人第一次昏倒，在医院查出来诸多身体上因为常年劳累形成顽疾，又没得到及时的医治，垮了身子，正值张启山带着目的探望，看张启山服下尸蟞丹还活的好好的，一时间着了邪门歪路。
同年下半年，从京回长沙的张启山下令正式开启张起灵计划。
就在张启山刚从京城离开的时候，程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老人面前。
看着被疾病折磨日渐消瘦的老人，程霁给了他一个选择。
永生或者自然死亡。
那时候的老人已经被长生吸引着，无法再思考除此之外的东西，根本不计后果。
老人看着眼前这个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深知对方一定有过人的本事，不是凡人。
随即就一脸急切的开口：“永生，我选永生！”
程霁没有说行还是不行，只是走到一旁的桌子旁，将一面镜子从桌子上拿了起来，举到的老人面前，声音不大的问道：“您觉得这是你么？”
老人第一次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不明所以：“这当然是我，不然还能是谁？”
程霁没说话，只是随手将镜子收了起来，一面两掌宽的镜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消失在少年的手上。
他很确信，是突然消失的，他看的很清楚，甚至都没有眨眼。
程霁没有理会老人的震惊，而是将老人从病床上扶起来，开口说了自己的想法：“我带您去个地方，准确的说，是带你进到一个很真实的梦境。”
老人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奇的法术，但是为了得到长生，得到永生，还是点下了头。
程霁的眼眸在这一刻变得血红，眉尾的艳将少年原本有些清冷的面容衬的媚态尽显。
在和少年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眸子对视的一瞬间，老人坠入一个梦境中。
确实，真实的压根不像一个梦境。
在这场梦境中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长生，也得到了那所谓的张家秘密。
甚至他重新回到了青年的容貌，拥有了张家人的本事和血脉。
一开始他确实觉得不错，毕竟这感觉是真的不错，是他一辈子都不曾体会过的。
但是好景不长，因为换血获得的张家人的血脉，就要替张家守护那青铜门的秘密。
他一开始很不解，为什么这种好东西要藏着掖着，不能公之于众，直到他进到那个门中，却发现，那个里面的秘密，根本不是常人可以接受的，对于常人来说就是灾难。
这个时候的他才开始思考长生的后果。
他发现没有一个点是他所期待的。
长生就意味着他即将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权利，地位，身份。
他的贡献就一定会被抹除，遗失在历史中。
因为长生的机会就连传承下来的张家人都是通过极为严苛的家规制度才勉强保存下来的，能成功让一个人获得这个长生的希望都是失败率极高的一次实验。
只有他得到了这个东西后，才能理解张家人三千年埋名的无奈。
让他彻底崩溃走出梦境的是在后面的几十年上百年，身边的所有朋友亲人和他都阴阳相隔，独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开始思考，一开始自己的这个想法，当真是对的吗？
答案显而易见，甚至都不需要再思考。
这个想法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一瞬间，老人也退出了这个梦境。
一如他进梦境的时候那般，程霁依旧站在他的床边，静静的等着他意识苏醒。
同样的问题，少年又问了一次：“你还决定要永生吗？”
老人露出这几年以来的第一个真诚的笑容：“不了，我想普通点。”
程霁将刚才被收起来的镜子再次同变戏法一般掏出来，重新捧到了他面前，又问了同样的问题：“您觉得这是你么？”
“是。”老人回答的很坚定。
“那刚才您看到的那张脸呢？”程霁没有结束问题，而是提出来最开始看镜子时，他看到的自己的脸，问是不是他。
这次他没有前面两次回答的那么干脆，而是认真的想了想，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不是真正的他。
他也不想再变成那样的他。
后来，老人想要撤回有关于长生的命令的时候，少年再次拒绝了。
“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
程霁轻笑的告诉他，等行动开始，就告诉他。
谁承想，这一等就是五年。
思绪回笼，老人轻笑了一声，有些感慨的回了方才程霁问他的那句话：“最近没了这方面的念想，反而这活的更轻松了些。还真是得多亏你那时候找我的那一趟啊，小程。”
程霁也跟着笑着摇了摇头：“您立下伟功，理应不会有这方面的想法才是，若不是听了小人的谗言，着了道，怎么会轮的上我来说教您呢。”
“哈哈哈，你啊，现在都敢拿我寻开心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老人招呼着程霁坐到沙发上，自己起身走到桌子前，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到程霁面前：“你还没给我说，你要这个是准备做什么？”
程霁接过去，简单的翻了两页，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将现在的情况全盘托出。
讲罢关于汪家的事后，程霁轻叹一声：“在上次清洗九门后，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而且已经同张启山达成合作，不清理掉，到时候头疼的还是我。”
老人听到程霁的解释后，不免有些疑惑：“以你的实力来看，这件事应该不难才对，为什么要费这么大一圈的劲？”
程霁无奈的指了指天：“人再厉害，还是天最大，一旦有这么一个人将原定的轨迹打乱，那必将会被天抹杀，谁都逃不了。”
老人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这一把年纪了，能用得上我的，你就说，我给你办。”
程霁刚想说什么，老人站起身，笑着接着补充道：“过时不候，就当是我补给你的五年前谢礼。”
说罢就起身走到帐篷门前，拉开帐篷门走了出去。
程霁也跟着站起身，朝着走远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不为别的，他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