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转向赵元琢,呵斥道——

    “蠢货!”

    “让你保护皇后你保护成这样?”

    “傻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皇后坐下,若伤了膝盖,你有几条命?”

    面对着沈燃毫不留情的“严厉”斥责,赵元琢俯身对他磕了个头,低声道:“是,臣该死。”

    而后当即起身,扶着薛妩在旁边坐了下来。

    薛妩抓着他的手,目光有些担忧的在他略红肿的脸还有膝盖之上停顿了片刻。

    右边脸颊处有两道用护甲抓出来的血痕,膝盖处的衣服则被血色浸湿了一大片,也不知有没有碎瓷片刺进肉里。

    薛妩目光沉了沉。

    她留赵元琢在身边,本意是想保护对方,可事实上,却是这个少年一直在替她挡刀,有人在此时,她连让他坐都不行。

    赵元琢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示意无事,随即后退几步,恭恭敬敬的站在薛妩身后。

    前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便俨然已经当了许多年侍卫,毕恭毕敬保护主子,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但也正因如此,才没有人将过多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对于沈燃的举动,太后怫然不悦。

    她皱眉道:“皇帝,皇后犯下诛九族的重罪,你怎可连缘由都不问,就直接让她起身?”

    沈燃唇角含着淡若云烟的笑意。他缓缓道:“朕也正想要请问母后,不知皇后是犯了什么错,竟然值得母后完全不顾自己身份尊贵,也不顾皇后一国之母的体面,如此大动干戈。”

    这话还是明里暗里护着薛妩的。

    从前是柳如意,如今又变成了薛妩,反正总要有一个女人在沈燃心里此她这个亲生母亲更重。

    太后越想,胸中火气越盛。

    也越发对薛妩恨得牙痒痒。

    她脸色变了几变,而后“啪”的将一样东西拍在桌案之上,冷冷道:“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这是从皇后的床上搜出来的,你自己看吧!”

    沈燃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个人偶娃娃,而娃娃的身上全都扎满了细长的银针,后头还写着人的生辰八字。

    那是他的生辰八字。

    目光不着痕迹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沈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巫蛊在历朝历代都是大罪,而为此诛人九族的皇帝也不是没有。

    这还不单单只是要害薛妩,而是想牵连对方全族。

    他就说柳士庄和柳如意不可能如此老实。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太后怒道:“皇帝,你自己说,巫蛊之术,算不算是诛九族的大罪?哀家就奇怪你近日怎么忽然独宠皇后,说不定就是被贱人下了蛊!”

    她一边说话,一边气得发抖,显然是对此事愤怒以极:“哀家就只有皇帝这么一个儿子,岂可被贱人所害!”

    还没等沈燃说话,薛妩忙道:“母后,此事当真不是儿臣所为,您——”

    太后“啪”的一拍桌子,怒道:“你住口!这个就是从你床上搜出来的,你这贱人还敢狡辩!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

    薛妩神色一变,又要起身跪倒。

    沈燃对站在她身后的赵元琢使了个眼色。

    赵元琢伸出手扶了薛妩一把,低声道:“皇后娘娘不舒服吗?您当心些。”

    实际是把她重新按回了椅子上。

    薛妩看他一眼,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太后见此情形,心中更为不悦。

    沈燃侧目看向薛妩,似是有些惊讶:“皇后身体不适吗?可还坐的住?”

    太后讽刺道:“怎么,若是皇后坐不住,不如就让她回去歇着,哀家与皇帝一直坐在这里等着?直到皇后歇够了为止。”

    沈燃笑了一声:“那……”

    不愿沈燃夹在中间为难,薛妩赶忙在椅子上欠了欠身:“臣妾不过是稍稍有些头晕,没有大碍。”

    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

    沈燃淡淡的道:“既然皇后身体不适,那就速战速决。”

    说完,他转向太后:“不知母后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太后冷冷道:“那还用说,当然是诛九族!我大周历代皇帝,遇到巫蛊之事,就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此言一出,薛妩面上还算镇定,脸色却已经微微有些发白了,指尖也止不住的抖。

    沈燃对太后的话未置可否。

    他又转向了一直跪在地上的柳如意,温言道:“贵妃以为呢?”

    柳如意没有想到沈燃竟然还会询问自己的意见,怔然片刻后才道:“这……”

    她万分娇弱的伏下身去:“按理说的确该诛九族,可是薛大将军毕竟为国有功,又手握重兵,而皇后娘娘也一向勤勉,臣妾以为,不如先封锁消息,将娘娘禁足于翊坤宫中,以免薛大将军以为女儿出事,一时急切,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看似求情,其实却是在影射薛远道有拥兵自重之嫌。

    柳如意一惯会在表现自己仁善的同时给别人上眼药。

    太后却听不出柳如意话里隐藏的机锋。

    她只以为是柳如意滥好人,不满道:“贵妃,你这是个什么馊主意,巫蛊之事岂可轻易放过,如此滥好人,难怪皇帝好好一个后宫,如今被你给管的鸡飞狗跳。”柳如意哆嗦了一下,恭敬道:“臣妾有罪。”

    沈燃缓缓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懒懒道:“贵妃自然仁善,这是她的好处,所以朕平日才信任她,倘若失了这份仁善,那她也就不值得朕如此信任了。”

    此言明显是话中有话,柳如意心中一凛。

    紧接着就听沈燃笑道:“此事实在重大,贵妃来皇后宫中前,可还说与旁人知晓了?”

    柳如意一怔,摇头道:“如陛下所说,此事事关重大,是以臣妾惊闻此事,一直严密封锁消息,除在场之人外还无人知晓。”

    沈燃道:“丞相也没说?”

    柳如意:“自然没有。”

    沈燃感慨道:“好,贵妃办事如此谨慎妥帖,果然深得朕心,朕当真没有看错人。”

    停顿片刻,沈燃又道:“母后说这人偶娃娃是在皇后床上发现,可朕实在好奇,皇后宫中之事,那自然是十分隐蔽,怎么就传到母后和贵妃耳中了?”

    太后道:“是她宫里人不忿她的所作所为,特来告知哀家和贵妃,以求将功赎罪。”

    沈燃懒洋洋的低头喝茶:“嗯,元宝,叫人带上来,朕见见。”

    元宝答应一声,当即下去传旨。

    不多时,两个侍卫将一个十六七岁的宫女带了上来。

    她跪伏于地,向着太后和沈燃行礼:“奴婢半夏,叩见陛下,叩见太后娘娘。”

    沈燃淡淡道:“抬头。”

    声音里辨不出什么情绪,却让人下意识遵从。

    半夏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依言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时,她蓦地望进了一双深邃微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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