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姜倾梧最后一次白阿生。
在地牢里,隔着一道铁栏门,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听他叫她小丫头。
那之后,她一直昏迷不醒,就算醒来,耳边也尽是白阿生的声音。
说要她好好活下去,做一个征战四方的大将军。
……
一个月后,姜倾梧带兵攻打三水城。
只用了两日,便攻破城门,拿下了所有桑国敌军。
“白阿生……白阿生在哪?”
三水城地牢。
姜倾梧一身戎装,手里握着佩刀,带着洛鸣和副将闯了进去。
牢房里到处都是被羁押的战俘和地痞恶霸,见到官兵纷纷叫嚷着。
姜倾梧将牢房寻了个遍,也不见白阿生的踪迹。
直到在一间牢房里,听到了有人叫她。
“是那个小将军……”
姜倾梧顿住脚步,拔刀相向,“白阿生在哪?就是那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在哪?”
几个人吓得缩成了一团,怯怯开口。
“走……走了,你被带走之后,他就被那个将军带走了,说是要送去桑国。”
姜倾梧死死攥着手里的佩刀,目露凶光,正恍惚之际,身后有人来报。
“启禀将军,桑国莫尔敌将,带着小股兵力从三水城南面撤退,大约不到一万人。”
“似是有将军要找的人!”
姜倾梧闻声,二话不说,收刀冲了出去。
“李副将,召集人马,追击莫尔……”
姜倾梧吩咐完,便匆匆上了马,洛鸣见状,匆忙追了上去。
一小队,不过二十多人,但姜倾梧还是追上了。
三水城百里外的无人坡,见到了莫尔带领的军队,金银细软,以及一辆奢华的马车。
“白阿生……他在那……”姜倾梧喃喃着,刚要追上去,便被洛鸣一把拉住,强行按下。
“姑娘……不行,这不行,他们人太多了。”
“那可是一万兵,我们只有二十多人,调集兵马,最快也要三日,才能与之抗衡……”
“我可以放走莫尔,我只要白阿生……”姜倾梧笃定着,但还是被洛鸣死死抓着。
“姑娘你冷静,要救人,我们再想办法,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姜倾梧挣脱不开,看着远处浩浩荡荡的兵马越走越远,心中愤慨不已。
“去桑国,人,我一定要带回来。”
“白阿生,你等着,我一定把你带回来。”
……
“后来呢?”
夜半子时,王府南苑,厢房。
挽月托着下巴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姜倾梧问道。
姜倾梧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微微收起情绪,也藏住了眼底的眼泪。
猩红的目光里泛起浅浅苦笑,“后来……又过了三个月。”
“在大燕军队回京的时候,我悄悄带着洛鸣和几个亲卫去了桑国。”
“可是才到桑国五天,便被发现了踪迹。”
“厮杀了几场,受了伤……留下两个暗探,被洛鸣他们拖了回来。”
“就在我们安顿在三水城,等消息的时候,暗探密报,说桑国的郡主厌倦了他,又有了新宠,将他赐死了。”
“为了救我,他失去了一切,最后也只活了三个月。”
姜倾梧喃喃着,鼻子一酸,泛起泪花。
“我还记得,他说过,三水城偏远,每年只有元宵才会有花灯和烟花……”
“我答应过他,要带他到京城,看看京城的烟花……”
“可惜,我晚了一步,没能在三水城救下他。”
“可惜,我也没在桑国找到他。”
“可惜……我没能将他带回来。”
……
门外,燕修宸耳边轻拂着夜风,听着姜倾梧跟挽月细碎的交谈。
听着这些,顾厌白已经跟他说了一遍的故事。
仿佛无数根刺又在他心口扎了一遍。
知道前因后果后,听到了姜倾梧口中,那段晦暗无光的绝境。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顾厌白会说,他会再抽自己一巴掌了。
姜倾梧,没有带回白阿生,他,也没带回顾厌白。
他们是一样的。
这一瞬间,他知道,重逢便是失而复得,重逢便该弥补遗憾。
他好像突然懂了姜倾梧的心情。
那是一种,幸好,他还活着的庆幸。
燕修宸到底也没进去,在门外站了快半个时辰,还是转身离开了。
出了院子,顾厌白的声音,才将失神的他惊醒。
“你真打算让故倾整夜在这?”顾厌白声音很轻,缓步跟了上来。
“你打算怎么办啊?”
燕修宸微微蹙了蹙眉头,轻叹道,“什么怎么办。”
“先不说感情的事,我问过九寒他们,这白若生一路辗转到京城。”
“很多高门大户,权贵高官都知道,他是个面首。”
“如今,皇后生事,一个秦树月,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若是又冒出来个面首。”
“恐怕会有人说故倾给你戴绿帽子,或者会说……你燕修宸好男风,豢养男宠。”
燕修宸听着顾厌白的话,陷入了沉思,但思索片刻后,像是拿定了主意似得,脸上布满了坚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住他……”
“干爹……”九夜急匆匆的喊着,从远处迎了过来,微微俯首。
“侯府苏公子派人来问,姑娘可否在王府,今日是否留宿。”
顾厌白闻声一声嗤笑,“前有豺狼,后有猛虎,我可真心疼你!”
燕修宸瞪了顾厌白一眼,朝九夜附和着,“告诉来人,故倾今日留在王府,请他们不用担心。”
“是,干爹。”
……
一整夜,姜倾梧都没离开南苑厢房。
直到翌日清早,姜倾梧在睡梦中察觉到了什么。
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白若生温热的手,正落在她头上。
见她醒来,白若生的手又立刻抽离。
“你醒了?!”姜倾梧心中一紧,两眼放光的坐直了身子。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里有最好的御医……”
白若生听到姜倾梧的话,缓过神来,环顾四周后,便慌忙着要起身。
“这是侯府吗?我不能待在侯府……”
“不是不是……”姜倾梧连忙将人扶住解释道,“这是王府,摄政王燕修宸的府邸。”
白若生愣怔了一下,定定看着姜倾梧,“你将我……带回了王府?”
“我的伤不重,随时可以走……”白若生脸上尽是不安。
可姜倾梧看着白若生,那些已经消散了的记忆和遗憾,却突然都冲到了心头。
“你要去哪?京城,大燕,有我在,你哪都不需要去了。”
姜倾梧低声附和着,眼底泛起猩红,朝一旁的挽月道,“去把阿生哥的药端来。”
“是,姑娘。”
见挽月离开,白若生看向姜倾梧的目光,也肆无忌惮了些,仿佛充满了吃惊和不可思议。
“现在,你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你了……你带我回来做什么?”
“如今的我,只会连累你……”
白若生说着,看着姜倾梧,满眼疼爱的伸手过来。
正要去摸她的头,却突然听到了脚步声,抬头望去的时候,燕修宸正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