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京城除了多了些巡视的巡城卫,和平日里一样。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狂风大作,阴沉可怖,可终究还是一滴雨没下。
阳光洒在街上的每一处,透着暖意和明媚。
玉雅他们回了顺庆侯府,相府家眷回了相府。
朝臣们在金奉殿等了足足三个时辰,最后只等到了钟全的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肃清王燕肃,于大燕157年筹谋夺权,以殉葬先帝为名,假死脱逃,笼络江湖人士,奇异怪医,为人易容换貌,以此祸乱人心,搅乱朝纲,造反夺权。”
“先后谋害顺庆侯义子,文渊王白阿生,礼部司长主事庄又问,凌安王燕修夜,及多人性命,罪无可恕,于明日午时,西宫门口斩首示众。”
“其党羽,辅国将军程祥,刑部官员李煜、城防营都尉,薛毅,周亮等,同日问斩。”
“另,追封凌安王燕修夜为大燕摄政王,以君王国丧之礼筹办丧仪,入皇陵北宫,钦此!”
朝上众人没人敢做声,被抓的也许只有那几个,但其他人未必不知情。
此时此刻,无人敢有半点言语,俯首遵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厌白听着大殿上的声音,转身离开了金奉殿。
骑马从宫里出来,只身一人,从容缓步。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这样无所顾忌的走在街上了。
顾厌白环顾着四周,抬头看着烈日袭面,心中却透着悲凉,随即俯首传来低低冷笑。
“南修夜,就差一点,差一点,你就可以永远在阳光下活着了。”
摄政王府还是摄政王府,只是如今,是南修夜的摄政王府了。
王府里满是丧帐白幡,墨金色,刻着龙纹的棺木就停放在正院正厅前。
顾厌白来的时候,前院有很多人都来吊唁。
朝中的官员,皇室的贵胄,都来凑热闹。
顾厌白看着人来人往,只是远远站在院子的廊下,就只是看着灵堂上的棺木,心里便忍不住的酸楚沉痛。
“公子……”挽月在身后微微俯身行礼,低声喊道。
顾厌白回过神来,收敛了思绪,“故倾呢?她还好吗?”
“快天亮的时候,才睡沉,这会还在睡……是陛下要奴婢请公子到北苑正厅议事。”
顾厌白微微垂眸,默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即刻就到。”
北苑恢复了正常,侍卫守着,偶尔几个奴仆走过。
九寒和九夜守在门外,顾厌白到的时候,燕修瑾正站在门厅前,像是在迎他一样。
“在等我?”
“是。”燕修瑾附和着,让开了路。
进门之后,九寒和九夜便立刻将门都关上了。
而顾厌白这时才发现,燕崇也在,坐在堂上一侧的椅子上,或者说,是被绑在椅子上。
双手被绳子束缚,动弹不得。
顾厌白眸光泛起狠厉杀意,覆在身后的手暗暗攥成了拳头。
“两个儿子都在这,看来今日叫我来,不是让我动手的。”
燕修宸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事情走到今日,你想知道的真相,恐怕已经知道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今日都可以回答你。”
顾厌白冷笑一声,自顾的坐在了主位一旁,端起桌上的茶送到了嘴里。
“放肆,燕修宸,你坐主位,竟然敢将我绑在这。”
“老东西,你脑子清醒点,你现在还能活着,全是因为他在这……”顾厌白冷喝了一声,端着茶杯,朝燕修宸看了过去。
“你不想让我问问题吗?好啊。”
“我问你,这老东西,是不是害死了我的母亲,妹妹,我的生父,以及父族和母族所有人!”
燕修宸微微蹙了蹙眉头,虽然猜到了顾厌白什么都知道了,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是故倾说的?”
“是,我原以为她都是猜测,一半真一半假的那种,现在瞧你这表情,她的猜测都是对的。”
顾厌白冷哼一声,将茶杯随手扔在了桌上。
“你说吧,从头说,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听……”
燕修宸轻轻点了点头,起身道,“大燕不太平,短短二十多年,发生了很多事。”
“在二十多年前,宫中就发生了一次叛乱,只是那次悄无声息,知道的人不算多。”
“那是,乾安帝与蒙佳皇后大婚前夕,他率军逼宫,以乾安帝没有子嗣为由,逼他退位。”
“乾安帝不肯,被他毒杀,并且伪造传位诏书,登上了皇位。”
这些事,是燕修瑾也不知道的,听到燕修宸说的这些话,不可置信的看向燕崇。
“这……这些都是真的?父皇?”
“是又如何,燕冥有的我都有,凭什么他做皇帝,我却只能做个王爷。”
顾厌白眉头紧蹙,死死攥着手里的笛子,“蒙佳皇后怎么回事,他既是乾安帝的未婚妻……”
“蒙佳皇后是为了给乾安帝报仇,主动献身的,他贪色便封了蒙佳为皇后。”
“大婚后,蒙佳皇后给他下了慢毒,只可惜被他发现,没有成功。”
“后来更是得知蒙佳皇后早就怀了乾安帝的孩子,一怒之下便暗中下了打胎药,还说她思念先帝疯了,囚禁禁足在了廊庭宫。”
“你母亲听说了姐姐的事,便入宫探望,不仅没见到人,还被他撞上。”
“也许是为了报复顾家,也许是贪色,那日他便将你母亲扣在了宫里,强行占有了她……”
顾厌白听着听着,按捺不住的拍案而起,“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母妃……亲眼所见。”
“正是因为我母妃撞破了他的丑事,至此他才冷落了我们母子。”
“那日我母妃带我去给太后请安,路上我贪玩,走丢了。”
“她找我的时候,听到了惨叫声,闯进了宫中的佛堂……”
“佛堂?”燕修瑾不可置信的喃喃着,转眼看向燕崇,“你……你是大燕的皇帝啊,你怎么可以……”
守在燕崇身边十年,处处庇护他的燕修瑾,虽然在关键时候,选择了燕修宸,可他心里的父亲,不是这样的。
燕修瑾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传来阵阵冷笑,“我真傻,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做了十年的奴隶……”
“我是大燕的皇帝,天下都是我的,区区一个女人罢了……”
燕崇的话没说完,顾厌白便一个健步上前,一巴掌打了过去。
顾厌白看着自己的泛红灼热的手,心中悲愤至极,懊恼万分。
“这么多年……尽管被追杀,我也都一直坚信着虎毒不食子……”
“谁曾想……哈哈,我竟然认贼作父……”
顾厌白传来阵阵冷笑,随即一个箭步掐住了燕崇的脖子。
“我要你死,我一定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