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干一张嘴可真是能说,短短不到一炷香时间,平日里那些听惯怪力乱神、本不屑一顾的听,纷纷被吸引住了。
渐渐的,小小一方天地里,虽然人头涌动,但却噤若寒蝉。
半个时辰后,眼见着外头越来越多的人闻风而动,如潮水般涌进醉霄楼凑热闹。
在离醉霄楼不远的天香楼后巷,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被掀开了帘子,一个着苦工打扮的普通男子钻了进去。
“主子、侯爷......”
凛雪撕下易容的脸皮,沉声禀报道“杨永源派人赶往京都府了......”
醉芙半阖着凤眸,从怀里掏出一物抛给凛雪。
凛雪接过一看,是一枚红色丹药。
女子淡淡道“失灵丹。给他喂下去,将人远远送走......”
“是!”
“赤儿......”
听到召唤的赤儿不一会儿从空间裂缝出了来。
“娘亲?”
醉芙轻轻柔柔地捏了赤儿脸颊一把,道“乖乖......去京都府放一把火再回家......”
“多大火?”赤儿兴奋地看着醉芙。
“别烧死人就行......”
赤儿像是打了鸡血般,跃跃欲试。
“去吧,藏匿好身形,别被人逮到了......”
醉芙话音刚落,赤儿身形瞬间隐身在三人面前,如风卷残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醉芙倒不担心赤儿,它在空间裂缝修炼的这些时日,已经学会在短时间内隐身了,三刻钟的时间,足够它回到侯府了。
“舅舅?”醉芙敛眉低声道。
谢长瀚手指撩起帘子,往外微微探头看了眼天色,道“李晟那边差不多准备好了......”
“凛雪,将人换出来!”
“是!”
......
金乌昏沉,坠入黑暗。
天上,一抹骇人的血红余晖将落未落,仿佛将底下京城浸在一片血浪之中。
诡异的风平浪静笼罩着天京皇城。
各府早早闭门谢,大门紧锁。
城里人人自危,似乎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不敢高声语。
今日一大早,东陵丞相杨永源本在府上与小妾缠绵,情意正浓时,底下门慌张来报,大呼出事,吓得他魂都险些飞了,差点从此一蹶不振。
他第一时间派人到京都府下令抓拿散布谣言的罪魁祸首,可官兵一只脚都还没踏出门,京都府就被弥天大火烧了个通红,好不容易灭完火,等去到李干家准备抓人时,却只发现了一具凉透了的尸体。
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入宫禀报东陵皇。
酉时,杨永源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进了清心殿。
东陵皇躺在床上,那凹陷下去的眼眶中镶嵌着两颗无神的黑瞳,此时正呆滞地看向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永源跪在白玉地砖上,颤颤巍巍道:“微臣参见陛下......”
东陵皇从被褥里伸出一只瘦如枯藤的手,虚抬了一下示意起身。
“你来做什么......”
杨永源提着心,小心翼翼禀报道:“臣......”
话还未道出半句,杨永源忽地又匍伏跪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道:“京中、京中有人散播谣言......”
东陵皇咳嗽一声,眉头又皱了起来,问:“什么谣言?”
“有、有人说陛下您、您当年为了夺嫡,联合柳氏通敌叛国......”
“说、说在蓟罕关一战中谋、谋害先太子,还将......”
杨永源害怕得咽了口水,将心头那惊恐使劲摁下去。
“还、还将玄豫先生囚于北屿......”
东陵皇一听,气息忽的变得急促,蜡黄的脸色上出现猪肝般的暗红,怒喝道:“何、何人在妖言惑众!”
杨永源惶恐道:“是醉霄楼的一名说书先生......”
东陵皇怒气攻心,“问斩!问斩!”
“陛下......”杨永源怕得头都不敢抬,“可那人已经自尽身亡了......”
“报......”
门外一名禁军突然闯进殿内。
“报!!京郊锐虎军哗变!!!”
“什么!!!”杨永源惊呼出声,整个人瘫软在地板上。
锐虎军八万精兵乃归属谢长瀚麾下,如今哗变......
杨永源从未觉得这白玉地砖如此冰冷过,冷得他根根毫毛倒竖。
东陵皇眼前发黑,一阵阵晕眩感袭来,“谢长瀚他、他打着什么旗号!!”
“讨伐奸佞......”
东陵皇一口淤血喷了出来,整个人晕了过去。
......
三刻钟的时间,洪太医带着朱繁急匆匆赶来清心殿。
东陵皇好不容易被救醒了过来,抓着洪太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锐虎军如今到哪了?”
洪太医只是内宫的一名太医,按理来说,应该丝毫不知这些要事。
但从醉霄楼传出来的谣言满天飞,京郊锐虎军毫不避讳哗变之事......如今怕是不止天京皇城,连东陵全境都开始传遍了当年蓟罕关一事。
“锐虎军一刻钟前已、已进内城了......”
洪太医虽是局外之人,但是锐虎军乃是谢侯爷的.....
洪太医不敢再胡思乱想。
“陛下!您不能动气啊!”
洪太医见东陵皇印堂黑青,脸色又涌上了潮红,赶紧开口劝阻。
东陵皇一把抓住洪太医施针的手,大气喘喘道:“洪太医,你、你老实说,朕拖着这具残躯还能活多久!”
洪太医冷汗滑入衣衫,跪了下去,“陛下,您再这样怒火攻心下去,只怕......”
东陵皇抓得洪太医手腕生疼,他眼里乍现一抹疯色,“朕问你还有多久?!”
“最多三日。”
东陵皇耳边炸响一道惊雷。
锐虎军哗变,储君之位悬而不决,此时若是自己撒手人寰,自己几个儿子夺嫡倾轧,只怕锐虎军会趁虚而入,将这东陵换了个天去!
东陵皇慌了。
“来人,传侍笔相入殿!!!”
半个时辰后,东陵侍笔相屈游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清心殿。
“扶朕起来!”
东陵皇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在宫人的搀扶下,艰难走到御书房,坐在案前。
“立诏......”
东陵皇冷汗涔涔,如今这短短的距离就要了他半条命去了。
侍笔相屈游愣怔过后,赶紧拟笔待命。
东陵皇瘫坐在龙椅上,双目虚浮,口中念道:“皇五子皇甫奕......”
“温良宽厚,孝悌忠信,明、明德惟馨,颖才具备,咳咳......”
“堪、堪负国本......”
“堪负国本”四字一出,屈游瞬间大跌眼镜。
“今册封为皇太子,正位东宫,行监国职,咳咳咳......”
屈游虽处于震惊之中,但下笔神速,很快就将册封储君的诏书拟好,上呈东陵皇。
东陵皇气喘吁吁,接过来一看,不一会儿就指着最后一处说道:“这里添上,朕驾鹤之际,着继皇帝位,以承万年之统,定四海之心......”
屈游赶紧改好呈上去,东陵皇看了几遍,最后命宫人呈上玉玺,在诏书上落下红印。
立储一事,终于一锤定音了!
“杨永源......”
杨永源万万没想到争了十几年的储君之位居然就这样轻飘飘的尘埃落定了,而且还是落到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头上,还在暗自讶异时,忽然听到东陵皇叫唤,这才回过神来。
“臣、臣在......”
“咳咳咳,立刻召集大臣、宗室,将此诏布告天下.....”
“是......”
“陛下!陛下!”
杨永源眼睁睁地看着东陵皇整个人昏迷过去,从椅子上滑下来。
“太医!!!”杨永源慌乱叫喊道。
洪太医急忙从殿外进来,命宫人将东陵皇搀扶回床上施针。
“朱繁,回太医院取清心丹过来。”
“是!”
朱繁出了清心殿,经过一处假山时,对着寒凉的空气低声说了一句:“五子成.......”
话毕,黑暗中,一个身影从假山中晃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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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夜色昏沉,凛雪的声音在门外低声响起。
醉芙停住手中的狼毫笔,“进来......”
“何事?”
凛雪进门回禀道:“杨永源受令召集大臣、宗室入宫......”
“定下皇甫奕了?”
“是.......”
“他人呢?”
“五皇子今日因公出城尚未回来,如今听到诏令,估计在赶往回京的途中了。”
烛火照着醉芙的脸微微发亮,“你带一队鹰铁卫去暗中护着,不要出差错......”
“是!”
“通知舅舅那边按兵不动,一切等皇甫奕进宫后再说......”
“是!”
“去吧......”
......
深夜,霁月院里,一盏孤灯幽幽亮着火。
百里靖炘和醉芙两人坐在书房里,谁也不说话,静静享受这夜的安谧。
醉芙闭目凝神,脚下亮起双重五星阵,体内幻力散发出丝丝银辉,缠绕在女子身上,宛若流萤。
百里靖炘手持一本游记,视线时不时从书上移开,看向女子的眼神中是淡淡的知足和欢喜。
蓦然,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
今夜这场大戏注定了许多人夙夜难寐,可他却不是其中一员,他久久不眠,纯粹是为了陪心上人打发时间,等一场腥风血雨罢了。
......
天色微凉,黎明掀开了它的面纱。
金銮殿内。
丞相杨永源和侍笔相屈游携旨意而来,面对底下众臣,屈游将这道盖棺定论的立储诏书公诸于世。
面对这道从天而降的立储诏书,还在睡梦初醒的众臣被打了措手不及。
一时间,臣心动荡,暗流涌动。
金銮殿内,一贯门庭冷落的皇甫奕忽然变得炙手可热,佞臣见风使舵,纷纷倒戈。反而一向备受宠爱的皇甫骞和皇甫默居然落了个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下场。
一个时辰后,中宫嫡子皇甫骞带着一身寒冽的夜风回到兰玉宫。
在熟悉的地盘上,他满腔怒火终于找了个地儿发泄,一下子就将兰玉宫的珍宝全砸了个稀巴碎。
“贱|人!!!!”皇甫骞大声怒吼道。
“殿下!”柳新济大声喝停皇甫骞的动作。
殿内橘火明亮,照出男子双眼中的疯狂和不甘。
只见他良好的修养在此刻彻底溃败,男子一拳猛地砸向墙壁,砸出一道鲜红的血迹在雪白的墙上。
他双目充血,咬牙切齿道:“怎么会!怎么会是皇甫奕?!!!”
柳新济嘴角被这些糟心事压成一道向下的弯。
他眉头紧蹙,抡起桌上茶壶,泼了发疯的男子一脸茶水,冷冷道:“殿下能冷静下来了吗?”
皇甫骞错愕。
“外祖......”
“殿下若是冷静下来了,就该好好筹谋下一步了!”
一头白发的柳新济看着皇甫骞这副无能狂怒的模样也是动了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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