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救人?”醉芙气笑了,“要是这样能救萧衾,我早就让人去劫狱了!”
“我不管!皇甫骞是那狗皇帝的亲儿子!只要皇甫骞在我手上,那狗皇帝肯定就会放了阿衾一家!”宣飞尘梗着脖子争辩道。
醉芙现在只想撬开宣飞尘的脑子看看他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浆糊和水,吼道:“皇甫容衡可不止他一个儿子!”
而且她之前叫凛雪去钦天监那边动了手脚,估计现在皇甫容衡恨不得这个儿子死了!
“气死我了!你把人给我送回去!”
“我不!”宣飞尘还是一副倔头强脑的样子,眼中燃烧着怒火,嚷嚷道:“要是那狗皇帝明日午时敢斩阿衾,我他妈就敢杀了他儿子偿命!”
“有我在,萧衾不会出事的!”醉芙大声呵斥道。
宣飞尘吼道:“你有办法让萧国公脱罪?”
醉芙皱了皱眉,“我需要时间!”
宣飞尘急不可耐,嚷道:“你要多久?”
醉芙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敢保证,但我能保证明日午时萧家人不会被问斩”
她从侯府出来时,已经和舅舅商讨好对策,准备挑拨大皇子一派在宫中闹一闹,争取几日时间来反击。
见宣飞尘还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醉芙换了个语气劝道:“飞尘,起码萧衾明日不会出事”
“为何?”宣飞尘不解。
“萧衾在几个时辰前被相府的人从天牢带走,我已经安排人去救了”
醉芙见宣飞尘脸色松动,又劝道:“宫中现在还不知道皇甫骞失踪的消息,你赶紧把人送回去,别惹出大祸来!”
夜风凛凛,吹滚着醉芙的裙裳如蝴蝶般在翻飞。
宣飞尘看着她,内心有两头猛兽在激烈搏斗。
是信她还是
醉芙怕宣飞尘还固执下去,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沙椤花灵,准备把宣飞尘给绑回去平息纷乱。
“飞尘!”
“好”
醉芙听到这句答应声,瞬间如释重负。幸好这混蛋还没完全丧失理智
醉芙鄙视地看了一眼在旁边昏迷得像只死狗的皇甫骞,“他有看见你的脸吗?”
宣飞尘看了一眼脚下的死狗,摇头,急忙从怀里掏出面罩,“我蒙着脸从后头偷袭他的”
醉芙难得对宣飞尘点了点头,“还算有脑子”
就算以后皇甫骞要拿此事来做文章,起码宣飞尘还有开脱的余地。
醉芙看了看昏沉的天色,开口道:“赶紧走!”
三更天,醉芙几个人悄悄将皇甫骞扔回他的兰玉宫,掉头就走。
夜色中,两匹马齐齐朝忠勇侯府方向狂奔。
醉芙一回到,就发现深夜侯府灯火通明,气氛比平时戒严了三倍。
“小姐回来了!”
谢旭在门口守了许久,见醉芙回来,赶紧迎上去。
“怎么了?”醉芙心中奇怪。
谢旭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滴下来的冷汗,低声道:“侯爷和几位公子都在霁月院里,小姐一去就知道了”
醉芙听出谢旭语气中的不安,赶紧往霁月院走去。
霁月院门口,长生和魏苏两人在守着,脸色无比严肃。
“姐姐!”魏苏见到醉芙身影,紧绷的情绪终于松了下来,又看了一眼宣飞尘,默默地低下了头。
醉芙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冲进霁月院里,只见凛雪、蔺紫和蔺逸三人身上都沾满了血迹。
百里靖炘眉头一皱,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蔺紫和蔺逸半跪在地,蔺紫禀报道:“回主上,我们按命令将萧衾小姐从相府救出,回到侯府时,皇甫奕那边的线人将消息递出来,说是”
蔺紫瞄了一眼宣飞尘,道:“柳皇后不知道从哪打听到萧国公指使人绑架了皇甫骞的消息,发了疯似的派人去天牢对萧家人下手”
凛雪对醉芙沉声道:“等我们赶到时,萧家二十四口人已被屠戮至尽,萧国公夫妇死在了萧衾小姐怀里”
醉芙像似在耳边炸了一个惊雷,不敢置信地倒退了好几步。
宣飞尘双目呆滞,仿佛像个失去知觉的木头人一样,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出来。
百里靖炘沉声问道:“萧衾人呢?”
蔺逸回禀道:“萧衾小姐当时走火入魔,灵力紊乱,爆体而出,属下怕她出事,将其击晕后带回侯府,现在她人在偏房躺着”
醉芙拎起裙子就往偏房冲过去,进了房间,果然见萧衾脸色苍白躺在床上。
一旁的谢长瀚见醉芙进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舅舅”醉芙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口,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长瀚叹气,“世事难料啊”
醉芙走上前,拉起萧衾的手探脉象,稍微松了口气。
谢长瀚说道:“不幸中的万幸,她身体无碍、灵力尚在”
若是连灵力都丧失了,只怕留不住这个悲痛的女子在人世间了。
“舅舅”
谢长瀚与醉芙相视一眼,明了醉芙的意思。
“放心,我会安排人抹去外面的痕迹,将她藏在侯府里的”
即使有宣飞尘这一层关系在,萧衾也还不足以让怀凤城长老院对上东陵皇室。
“谢谢舅舅”
谢长瀚摆了摆手,如今已经不再单单是萧衾的问题了,萧国公府以这种方式倒塌,不知道会寒了东陵多少忠臣的心。
谢长瀚幽幽道:“柳皇后今夜这一出,只怕会要了柳氏半条命去”
醉芙讥讽一笑,柳皇后这个草包真是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就算自己不对她出手,以皇甫容衡那个唯我独尊的性子,也不允许有人骑在他头上拉屎。
前朝后宫估计要巨变了
就在说话间,突然,醉芙瞄到门口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醉芙看着那个失神落魄的男人,唏嘘道:天意弄人啊
宣飞尘因幼年不幸而受到尹寿和萧衾的过度保护,如今算是为这锋芒毕露的性子付出惨烈的代价了。
某种程度上,醉芙能理解宣飞尘。
当年他以一个乞儿的身份被尹寿收为弟子,在怀凤城人人眼红、人人嘲笑、人人排挤他之时,只有萧衾这个千金大小姐放下|身段,走到他身边,成为他知己好友。
当他生命中的这道光被夺走时,他失去了理智,也做下了一些愚不可及的事情。
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将心比心站在他的立场,谁又真的会怪罪这个可怜人呢
可惜伤害已经造成,现在只有想办法弥补了
宣飞尘失神落魄,踉踉跄跄地走向萧衾,走一步路,掉一颗泪。
醉芙瞧见这个满脸泪痕、佝偻着身子走过来的大男人,心里也不禁酸楚了起来。
醉芙出声安慰,语带哽咽:“飞尘”
“呜呜呜呜”
醉芙这声叫唤犹如一羽利箭击破了寒冰,宣飞尘情绪完全崩溃,整个人像是赎罪般,猛地跪在萧衾床前,握住她的一只手,颤栗得像个失去全世界的幼兽,失声恸哭。
“阿衾,我错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
男子重重磕头,一声声撕肝裂胆地哭喊着忏悔,只可惜有些事情结局已定,就算有再多的后悔和悲哀都无力回天。
寅时,忠勇侯府。
玉轮收敛光芒,夜空擦亮了几抹灰蓝。
宣飞尘趁着天色微凉,孤身一人走了出来。
就在宣飞尘准备踏出侯府的大门时,一道声音从后头淡淡响起。
“你就打算留她一个人在这,自己就这样走了?”
宣飞尘紧握住拳头,努力压抑心里的情绪。
许久,他转过脸来,对着醉芙苦涩一笑,道:“阿衾醒来不会想看见我的”
说完,一颗滚烫的泪从眼眶砸了下来。
他也是害死她父母的凶手之一啊
醉芙看着那个眼下青黑,满脸泪痕,一夜之间颓唐许多的男子,微微叹气,“你打算去哪”
“回怀凤城闭关修炼”
宣飞尘眼中满是疲倦和迷茫。
醉芙叹气,“我会帮你照顾好她的。”
闻言,宣飞尘朝她深深鞠了一个躬以示感激,而后转身离开。
就在离开之际,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
醉芙看着他,只见男子咬了咬唇,出声拜托道:“若是、若是她醒来不肯进食,你可买来旦悦居的糖蒸酥酪试试,她,她平日里最是喜欢吃的”
醉芙点点头,应了下来。
看着男子在天光中越走越远,醉芙深知这两个人的未来会充满变数,但还望他们两人能解开心结,早日重归于好啊。
另一边厢,东陵皇宫。
清心殿门外,宫人脚步匆匆,手里捧着一盆盆银骨炭朝殿内走去。
“不够!再加多几盆!”年逾古稀的洪太医急得嗓子眼都要冒出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柳太后回想起方才皇甫容衡突然倒地抽搐的场景,着急得连一丝不苟的头发散开了许多。
“洪太医!!!”柳太后慌张不已,她那颗慈母心像是被人拧毛巾一样拧来拧去。
洪太医安置好东陵皇在龙床上,转过身来苦口婆心地劝道:“太后,陛下幼时的癫痫之症犯了,您赶紧回康宁宫歇着先,这里有微臣守着呢!”
“陛下可有大碍?”
洪太医微微摇头。
柳太后这才松了口气。
一旁呆着的鹂妃担忧地追问道:“陛下怎么会突然”
洪太医叹了口气,说道:“前些日子陛下本就因朝政一事思虑过重、难以入眠,正好撞上这几日夜里寒凉,这才诱发了癫痫之症”
皇甫容衡怎么说也是柳太后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她听到洪太医说明病发之因时,她心中原本对皇甫容衡处置柳皇后和柳相的不满瞬间变成对柳皇后和柳相的怒火。
哥哥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一个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洪太医指挥宫人将炭盆在四周摆妥当,见柳太后脸色铁黑,捏了把汗,劝道:“太后娘娘,如今陛下没什么大碍了,您回康宁宫歇息吧”
鹂妃也劝道:“是啊太后娘娘,有臣妾和洪太医在这里伺候着,您放心吧”
旁边一群宫人见状,也围上来苦口婆心地劝着。
许久,柳太后也觉得身子实在撑不住了,才拉过鹂妃的手拍了拍,语气颇为亲昵道:“好,那哀家先回了。好孩子,你和洪太医在这里守着,有事再派人来康宁宫禀报”
“是!”鹂妃乖巧地福了个身应道。
鹂妃是柳太后多年闺中密友舒娅郡主的外孙女,虽年纪轻轻的,但待人接物称得上是八面玲珑。
柳太后看着她这般体贴,想起那个自幼愚不可及的柳皇后,又是一股怒火涌上来,若不是那个占着凤位的是自家亲侄女,她早就了结她了。
“摆驾回宫!!”
“恭送太后”
等柳太后走了,洪太医又给东陵皇把了把脉,确认无碍后,便下去安排人煎药了。
“你们都下去吧,别扰了陛下的清静”
“是!”
等宫人纷纷退下,清心殿里只剩下鹂妃和躺在龙床上的东陵皇。
“陛下?”鹂妃轻声喊道,悄悄用灵力一探他的气息。
床上的东陵皇没有丝毫反应。
鹂妃眼神一变,外人面前的乖巧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
她手指使劲一戳男人发黑的印堂,低声讥笑道:“若不是阿奕要我保你命,我恨不得现在就送你进地狱了”
说着说着,鹂妃眼角就渗出一颗泪。
她银牙紧咬,恨声道:“天道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