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双眸迷离,回忆着往事,突然,一抹苦笑在嘴边绽开。
“那时的我懵懵懂懂,只保留了另外一个异世的记忆,浑然不知这具身体究竟是谁,这个世界又为何如此不同。马家和荆大夫好不容易救回我,哪知有天夜里,一群黑衣人偷袭马家,马氏一家遭满门屠戮,我却侥幸苟活了几刻,但结局也是难逃一死”
男子沉默不语,只是那乌黑的剑眉似有千斤重,要将眉头压垮。
“死亡多冷啊”女子神色哀伤,“我还不幸死了两回”
“芙儿。”男子心中有些苦涩,话语中不知觉夹杂了些暖意。
“舅舅,可知道八大皇商之一的秦家?”
谢长瀚点点头,“虽说谢秦两家并无交集,但秦家在东陵是广为人知的。”
由来士农工商四民者,士最高,商最低。虽说商人掌握了大量钱财,但谢家作为清流之首,自是有些瞧不上秦家那只有几个铜板子的商户的。
“秦冉儿,舅舅可知?”
谢长瀚摇摇头,“秦玉儿倒是在回京的几个月里听过。”
“我再次醒来时,在一个院落里”
女子顿了顿,那日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秦玉儿,我的好妹妹啊,将我迷晕献给她心上人,以让她能顺利嫁入黄家遮掩珠胎暗结之事。”
女子凤眸渐渐被血色吞噬,“可怜了我这个被锁在深院十余年无人问津的嫡长女,默默无闻了这么多年,最后还要被自家妹妹下药反噬,硬是被折磨致死”
“那几道霹雳雷霆来的真是及时,在灌进我身体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需要我遭受那么多苦难!”
女子胸腔起伏剧烈,狠声道:“想不到老天爷又给了一次机会给我,等我再醒来时,我又回到了事发前的马家,那时的我在昏迷中理清了三个人的记忆,才知道今生的北醉芙是秦冉儿轮回中丢失的一魄,而我玄天芙,是她们的前世”
谢长瀚听完,倒吸一口冷气。
男子神色有些恍惚,口中碎碎念着:“竟是如此”
果真、果真如怀安大师所言!
醉芙抿了一口茶,吐出胸中的浊气,故事讲完了,信不信就是别人的事了。
屋内安静了良久良久。
屋外的寒风渐渐停息,鸡鸣之声越发嘹亮。
东边一缕薄薄的日晖穿破朝霞,投映在窗纱上,与烛火交相辉映。
炭火也熄了。
醉芙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这故事过于离奇
女子起身,朝呆滞坐在榻上的谢长瀚行了个礼,打算就此离开。
突然,男子开口了。
“你身上的异能是什么?”
“幻力,我从另一个异世带来的。”
女子说完,见谢长瀚没有声息,便转身起步朝门外走去。
“能自保吗?”坐在榻上的男子问了一句。
“能。”那背影停了停脚步。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醇厚的男声响起,“那暗卫之事舅舅就交给你了。”
“芙儿,前事莫多想,回去早些歇息吧”
女子打开房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守在两侧的侍卫行了个礼。
醉芙脚踏在厚实的雪地上,发出沙沙声响。
走远两步到无人之处,女子忽然心中酸楚一涌,两行清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挂在脸颊上是冰凉凉的,却烫的人心里酸涩又温暖。
另一边厢,汨云川。
“将军?”
声音像石子入水,打破了帐篷内的安静。
身着夜行服的细作抬头看向主位上的男子。
座上男子盯着下首的人,满脸横肉的脸上神色不明。
许久,男子才做出决定,“诺!”
凝滞了一个时辰的气氛终于舒缓了下来,见男子松口应允,细作脸色一喜,声音也高扬了些,“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日将军若遂了凌云志,可别忘了小的”
上首的男子一听,嘴上的八字胡兴奋地微微抖动,又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不敢喜溢于表。
他只是快速地将细作交给他的东西塞进胸襟里,朝那细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见那男子赶人的动作,那细作也不多作逗留,迅速朝外撤退回去复命。
三日后,汨云川,伏羲殿外。
一小兵手持一封插着鸡毛的信,急冲冲地往这边赶,离伏羲殿还有百米远,就急得一边手摇鸡毛信一边亮出令牌。
殿外守将迅速放行。
殿门轰然一开,小兵声嘶力竭高喊道:“紧急军情,八百里急报!”
刚才还沸沸扬扬的宫殿霎时间一片鸦默雀静,针落有声。
司掌帝国兵马的蔺蔚急忙从小兵手上夺过信封,撕开封口,展信一看,神色大变。
“图拉尔断崖十八部失守,断崖城主滇吾将军叛变!”
蔺蔚声出,殿内一片哗然。
裴胤将蔺蔚呈上来的急报看完,脸色铁青,那紧抓住信纸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好!好!好!”
殿中,裴胤气得直发抖,怒道:“好一个滇吾巴雅尔!受天九渊夜皇之令,投乌烛散于齐斯河源头,致十八部全城灵力皆无。天九渊安赫将军领区区十万军夜袭断崖十八部,滇吾巴雅尔里应外合,大开城门,迎敌入内,发动兵变,自立为王,告天下脱离汨云川并入天九渊版图之内。好!好!好!滇吾巴雅尔,这等好本事,倒是本相小瞧了你!”
身居高位上的男子猛地一拍扶手,“密宫听令!”
密宫八大长老出列。
裴胤声音森凉如水,“不计一切手段,绞杀乱党!将乱党的头颅给本相挂在城墙示众!本相看谁还敢做出背主之事!”
“天枢、天玑听令!”
蔺阑、蔺蔚出列。
“天枢宫发动一切情报渠道给本相查!汨云川内胆敢再出现滇吾巴雅尔这等乱党小人,本相唯你是问!”
“天玑宫分别再拨三十万兵马到东西南北四方位加固,四大门户若守不住,待摄政王醒来,本相可拦不住摄政王收拾你!”
“天衡听令!”
听到摄政王的名字,蔺紫浑身惊汗津津,说不出的紧张。
“天衡宫墨焱军,那么多年没动过手,是时候去找人松松筋骨了。近日听闻天九渊下属国玉成国在秘密训练一批人给千夜冥,你们若是不给本相捣了个粉碎,想必鬼泽域的老朋友很乐意见到你们的到访!”
蔺紫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鬼泽域那个鬼地方谁要再去第二次啊!
“得令!”
“那我天璇宫呢?”蔺逸指着自己,其他人都有任务,自己为啥没有?
裴胤斜睨他一眼,“天九渊下属几万国,天材地宝,金帛珠玉数不胜数,该截的截,该抢的抢,这道理还需要本相教你?!”
蔺逸不好意思地摸头一笑,双眸却是异常发亮,哈哈哈打劫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此时藏南秘境里。
百里碧霄刚给床上男子擦拭干净脸,她拧干毛巾放在一旁,盯着百里靖炘下巴冒出来的稀稀疏疏的胡茬有些出神。
这孩子今年二十了,这身上的担子还能撑多久
“长公主”
听到老人的声音,百里碧霄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笑容有些苦涩,问道:“褚老,你意思是,阿炘的伤势被灵力催发得更加严重了?”
褚殷眉头紧皱,沙哑声音回应,“是,之前摄政王的咒毒仍可用灵力镇压,但他现在体内的咒毒开始吸收外界的灵力作用于伤势,使得伤势不见好反而愈加严重。”
褚殷说话间,眼角瞥了一眼在寒玉床另一侧的啸天银狼。
只见那啸天银狼身上的银光也愈发暗淡了。
“现如今,只能拖得一时算一时”
闻言,百里碧霄紧咬下唇。
褚殷见此,又开口道:“长公主,关于摄政王身上下的咒毒,这么久还是没有打听到背后任何线索吗?”
听见此话,百里碧霄幽幽的声音响起:“褚老,上次你到汨云川时还是因阿煜中毒之事。”
提起往事,百里碧霄脸上顿时蒙了一层青灰的阴影。
“当年非霜城与我汨云川不和,在连池一战中,阿煜被非霜城城主牧晁算计中了鹄毒,鹄毒隐秘,等发现时阿煜的死已经难以回天了。帝后与阿煜情深似海,诞下扬儿后也不堪打击随阿煜去了。”
“当时也是多亏褚老你提醒,细查之下发现跟随阿煜出征的阿炘也中了毒,不过却是中了所谓的咒毒。”
“是啊,当年老夫也没想到居然能在摄政王身上发现奇毒”
百里碧霄摸着百里靖炘的脸,叹息道:“那咒毒连褚老你都不太认识,只知毒发时符咒会浮现在脸上,以吸食寄主精血为活。所幸当时那咒毒在阿炘身上还呈微弱之势,这些年来,我和阿炘将希望寄托在扬儿身上,哪知扬儿”
“查?”百里碧霄苦笑一声,“我和裴胤何尝不倾尽这汨云川之力追查这毒的来历,可查了那么多年,除了知道这咒毒不是非霜城做的手脚,其余我们一概不知。假若今日我有一丝头绪,都不会难为褚老你这些时日日夜难眠”
百里碧霄看着昏迷的百里靖炘,鼻头一酸,“这些年来,我知道阿炘心里都在想着什么,他想着有扬儿在,汨云川还可传承下去。但是天意弄人”
“若他有幸醒来,也只能拖着这副残缺之躯不知苟活几时,也只能一天天想着一旦身死,这无人继承的江山将遭敌国侵略,万千子民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他心怀大志却奈何无力施展,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若是他醒不过来”
只怕这结果更糟!
这方天地无人再言语,只有沉闷的空气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来。
这难解的僵局,出路在何方
许久,门外守将禀告:“禀长公主,裴相求见!”
百里碧霄心里陡地一沉,这个时候裴胤怎么会过来?
“快请!”
只见裴胤脚步急促,浑身散发出一股戾气走进来,“长公主!褚老!”
褚殷开口问:“裴相行色如此匆忙,是发生何事了?”
裴胤拱手禀道:“长公主、褚老!夜皇出手,西南边境图拉尔断崖十八部失守,滇吾巴雅尔背主叛变!”
话音一落,瞬间百里碧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怒发冲冠,像个被惹怒的母狮子,怒喝道:“来人!”
四周出现百里碧霄的亲卫军。
“出动飞羽!绞杀滇吾巴雅尔及其余孽三族!”
“是!”
百里碧霄眼神阴鸷,“还有,本宫听闻千夜冥身边有个挺厉害的军师,既然他主意那么多,想必阎罗王也很喜欢!”
“得令!”
等飞羽走后,百里碧霄只觉得心神俱疲,汨云川的未来
裴胤看着她那灰白的脸色,开口说道:“臣已安排妥当其余事,长公主不必忧心,这天一时半会还塌不下来。”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