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小姐们注视的目光,沈修妄早就习以为常。
一抬眸,恰巧和徐云舒隔水相望。
徐云舒对他莞尔一笑,明珠耀眼。
沈修妄却视若无睹,面色冷淡收回视线,敛了折扇打算进去。
一转身,苏檀捧着月白披风朝他走来。
姑娘恭顺开口道:“大人,春夜寒凉,在舫外太久小心寒气入体。”
沈修妄脚步顿住,不置可否,挑眉反问她:“玫瑰酥都吃完了?”
苏檀面不改色心不跳,颔首:“嗯,多谢大人赏赐。”
闻言,沈修妄垂眸再次打量她的腰腹。
怎的全吃完了还这么细,吃哪去了。
苏檀被他看的心虚,生怕被他发现自己偷藏。
摊开披风递到他面前,岔开话题道:“大人,媚芜为您披上吧。”
沈修妄没开口拒绝,苏檀绕到他身后,仰头看着男人挺拔的后背,忽然意识到她根本够不着!
勉强踮起脚才搭到他的肩头,又不敢叫这位矜贵的爷弯腰,努力为他披披风,倒像是要伏在他背上撒娇?
好吧,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苏檀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身前传来一声嗤笑,沈修妄转身看她,“真是笨的可以。”
姑娘身量单薄,纱裙衣袂飘飘。
他扯了扯唇角,夺过披风往她头上一丢,半分温和都没有。
“你先顾好自己吧,豆芽身板儿。”
说罢,款步走进舫内。
苏檀站在原地,被他怼的独自凌乱,胡乱扯下遮着脸的披风,忍着不敢吱声。
这人究竟怎么长这么大的,性格为何如此分裂?!
两人方才的举动落在远处人的眼里,却显得格外刺眼。
徐云舒身旁的女子满脸鄙夷:“到底是青楼出来的,狐媚手段多的很,大庭广众就这么谄媚求欢,难怪沈都督被蛊惑得连点她两日!”
这话落进徐云舒耳朵里,扎人的很。
发觉太子妃的脸色不太好看,又深知她和沈都督少年时期的纠葛,另一小姐赶忙接话。
“这种青楼女子终究上不得台面,沈都督不过跟她玩玩罢了。”
“咱们谈论她,反倒给她脸面,她也配。”
徐云舒唇角微挑,没说话,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没错,一个玩意儿罢了。
行之喜欢有几分姿色的玩意摆件,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看腻了也就转手丢开了。
他最是爱洁,怎么会碰腌臜物。
抬起下巴对侍女吩咐道:“叫船夫往那边去一点,本宫想靠近些看烟花。”
这厢。
沈都督一声令下,苏檀乖乖上前伺候他宽衣沐浴。
男人肩宽腿长,双臂张开,玉带束出一把劲腰。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苏檀灵巧的解开玉带,为他脱去外袍。
“本都督就这么进去沐浴?”身穿纯白里衣的美男子挑了挑眉,显然不满意。
苏檀垂首腹诽:脱就脱,你敢让我脱,我就敢看。
她继续近前伸手解他的里衣衣带,柔声细语:“是媚芜怠懒,都督莫怪。”
轻巧挑开他的衣带,侧身剥下里衣时,粉白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肌肤。
肌理分明的肩头,线条健美流畅,肤色匀净冷白。不像久经沙场的将军,倒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不过里衣完全脱下后,背脊上道道清晰狰狞的伤痕立刻打碎苏檀刚才的想法。
哪家的公子哥背上会有这么多刀枪剑戟的伤。
那些脂粉堆里娇养出来的纨绔子,手上划道口子,家里爹娘都得打罚一堆下人。
察觉到她微愣的动作,沈修妄侧头戏谑问道:“怎的,怕了?”
苏檀收好他的里衣,挂上衣桁,转头回话:“不怕,都督的每一道伤痕皆是镇守大魏的勋章,合该钦佩才是。”
这话虽有拍马屁的嫌疑,倒也没夸大其词。
征伐八年,从尸山血海里搏杀出来的大都督,名副其实。
沈修妄讶然。
本以为她会搪塞不安,亦或转开话题夸赞他身姿巍峨,毕竟那些伤痕连亲卫都不敢随意提。
她倒坦荡,流芳楼的姑娘还能有所见地。
并不知晓沈修妄的内心诧异,苏檀满脸正经,再次垂头示下:“都督,亵裤需要媚芜帮您脱么?”
沈修妄啧了一声,冷脸走向屏风后头的浴桶。
方才还觉得她有见地,转头就问要不要脱亵裤。
真是太会“伺候”。
瞧他避之不及地走进去,苏檀无声地勾了勾唇。
还真以为这位爷天不怕地不怕,竟也有窘迫的时候。
屏风后传来一声清喝:“愣着作甚,抚琴。”
沈大都督要求颇多,洗澡还要听曲。
苏檀:“……是,遵命。”
不多时,清泠悦耳的琴音弥漫舫内。
明艳动人的姑娘静心坐于月牙桌前抚琴,屏风后头,俊美无俦的男子浸在浴桶中,惬意安详。
案上沉水香袅袅蔓延,养心宁神。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打破和谐,船体随之晃动。
沈修妄缓缓睁开眼睛,问:“怎的了?”
苏檀一惊,起身透过窗牖往外看。
答:“都督,有艘画舫许是船速过快撞了上来,外头的栏杆断了半截。”
话音甫落,就听到一连串的人声。
是女子细柔的嗓音:“船夫鲁莽,不慎冲撞沈都督的画舫。”
“我携诸位小姐来给都督致歉一番。”
苏檀循声探头瞧了一眼,只见长风、远泾两名护卫正拦在撞上来的那艘画舫前头。
上面是一行衣裙光鲜的贵小姐,为首的那位姿态端雅,气质不俗。
长风、远泾抱拳行礼:“参见太子妃,我家都督此时不便见,撞坏一截栏杆无伤大雅。”
太子妃?
来找沈修妄!
苏檀满头问号。
屏风后头,沈都督语气不悦:“看什么热闹,过来。”
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碍于身份低微,苏檀不敢造次。
她顿了顿,拐到屏风后头,垂首请示:“都督,有何吩咐?”
浴桶里的美男子开口道:“走近点。”
她往前小小挪了两步。
“再近点。”语气里耐心告罄。
苏檀硬着头皮,走到桶边,垂眼不看他。
这阴晴不定的人又想干嘛?
外头还有细细碎碎的人声传进来,似乎长风和远泾拦不住。
苏檀正分神,一只温热的手忽地捏住她的下巴。
还沾着水珠,手指修长有力。
这下避无可避,她只得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子。
因为是坐浴,桶内温水堪堪没过沈修妄精壮挺阔的胸膛。
两横清冷突出的锁骨跃然眼前,热气熏蒸,缠绕而上。
俊美桀骜的脸庞微微仰起,一双深邃凤眸看向她,潋潋有神。
许是热气蒸腾,男子下唇的那处磕碰异常红艳,惹人注目。
苏檀抿了抿唇,心里冒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缓缓移动,拇指指腹揉上她的唇瓣。
他的指腹略显粗粝,磨着她水润粉嫩的唇,激起一道道令人头皮发麻的颤栗。
沈修妄语气散漫:“昨夜的主动,媚芜姑娘可还记得?”
主动,主动吻他。
苏檀掐着掌心,长睫颤颤巍巍,支支吾吾道:“都督,舫外有……您……”
“啰嗦。”
揉着她唇瓣的手指忽地绕后,大掌扣住她白皙后颈,略一用力。
苏檀一个踉跄,双手下意识按上他的肩头。
沈修妄下巴微抬,右手扣着她的后颈强势往下压,两唇瞬间紧密相贴。
“唔——”
苏檀还没说完的话被他吞吃入腹。
她抵着他的肩,下意识想往后退。
沈修妄索性伸出左臂,一把揽着她的腰肢,往前一拽,完全将人禁锢起来。
水声“哗哗”。
这下,吻得更深了。
昨夜浅尝辄止,沈修妄现下才体会到她的唇究竟有多软甜。
让人触之即疯,一点即燃。
碰上之后理智全无,只想碾压、肆虐、辗转、纠缠。
扣着她腰间和后颈的力道逐渐加重。
蜻蜓点水变为唇齿相交,沈修妄撬开她的贝齿,肆意攻伐、吮吻。
青涩毫无技巧,却又气势汹汹。
苏檀被他吻得双腿发软,搭在他肩头的双手虚虚扣住。
雨打娇花,腰间一片水渍温湿。
沈修妄再用点力,大概就能把她拖进浴桶里了。
苏檀突然悔不当初,昨夜何苦主动勾引他,现下是还债么?
舫外,长风和远泾终究没拦住太子妃。
撩开幔帘,徐云舒脚步顿住,目光如炬。
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后头,两道交颈缠吻的影子清晰可见。
男人小半个身子探出浴桶,手臂紧搂着少女的细腰,大掌托着她的后颈。
仰头索吻,恨不能将怀里的姑娘揉进骨血。
旖旎春景,美不胜收。
少女细柔的喘息呜咽和男子低喘急促的闷声,交织缠绕,情意绵绵。
徐云舒如立针毡,脚步生生钉在原地,脸色霎时苍白。
他竟真的和一个妓子交颈缠绵,亲密无间!
长风、远泾也没料到主子正在行好事,慌忙撂下幔帘,再次挡在面前将人请出去。
“太子妃,我家都督确实不便见,您请回吧。”
徐云舒如鲠在喉,强装镇定,脚步虚浮地转身离开。
“既然都督要事缠身,那撞坏栏杆一事便容后致歉。”
几人说话的声音也是能若有似无传到里面。
苏檀被吻得软成一团,换气空隙断断续续说道:“都督,人已经走了。”
也许一开始她还没明白沈修妄突然索吻是为何,但现在她很清楚。
因为太子妃。
他想让她看到这一幕。
所以他是主演,她是配角。
选择为沈修妄谋事之时,苏檀就已经把这些生死之外的羞耻感尽力抛出脑后了。
无非是肉碰肉,权当被狗咬了一口。
只要最终事成,他答应给她自由和良籍。
谁料沈修妄惩罚似的咬住她下唇,含糊不清道:“谁允许你分心了?”
话刚说出口,两人四目相触,皆是一怔。
苏檀想:这狗要的怕不是一点点。
沈修妄想:他是素太久了么,说什么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