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瑾一回身,看见顾玲雪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对她生出一丝同情。
眼前的女人缩在那,看起来小小的,二十六岁相对于已经三十五的他来说,还算一个小姑娘。就这样没头没脑地被扛来开始跟他们过这种与世隔绝的日子,甚至连家人都失联了,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心生怜悯。
乔瑾想去扶她起来,可是想到她对自己的拘谨和戒备,估计是从小曦那听说了些事情,避免尴尬,他收回了想要伸出的手。
“去厅说吧。”乔瑾对顾玲雪发出了邀请。
顾玲雪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将手机关机并放回了原处,然后起身跟在已经走到门外的乔瑾身后,来到刚刚路过的宽敞的厅。
厅北侧有一排沙发,让顾玲雪万万没想到的是沙发对面居然还有一个大大的投影。南侧窗下是之前看到的矮几茶台。
乔瑾径直来到茶台前,先坐在了一个蒲团上。矮几对面的地上还有两个蒲团,想来应该是乔青晨和乔青曦兄妹俩的。
乔瑾从身下的木匣子中夹起几块核桃炭,放到了泥炉中,划了跟火柴将泥炉点燃,转身拿起身边木桶沿上挂着的水提子,打开桶盖,从桶中舀了几勺水加入铁壶里,放到泥炉上烧起水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又全神贯注,使得乔瑾并没有留意到他对面的女孩仍然站在原处。等他忙完之后略一平视,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顾玲雪那双长腿上,明白了她为什么还站在原处。
“小曦!”乔瑾大喊了一声,在这个家里通讯果然是靠吼的。
顾玲雪原本在脑子里思考着应该以怎样的坐姿坐下的时候,突然被乔瑾这一声大喊给吓了一跳。她低头转眼看向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正在用手里的小铲拨弄泥炉中的火炭,仿佛刚刚的那一喊声与他毫无关系。
本来就没跑多远的乔青曦此刻正坐在楼前的台阶上逗弄一只通体黝黑的猫,当她听到乔瑾的召唤,和身旁的大猫不约而同地炸了毛儿似的身体一紧。
乔青曦扭扭捏捏地来到乔瑾的身旁,满不情愿却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大哥。”
乔瑾举着小铲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乔青曦对她说到:“你带她去换一身衣服。”
顾玲雪站在一旁看着乔瑾和小曦说话的态度,并没有觉得异常,她在心里纳闷,为什么小曦一见了乔瑾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的毕恭毕敬?
乔青曦嘴上答应着乔瑾:“嗯。”手上又自然的挽起了顾玲雪,拉着她向楼上走去。
顾玲雪的内心是感激的,她确实是在思考如何解决连衣裙太短的问题,虽然两个人面对面的隔着矮几坐下也没有太多走光的风险。
他能留意到这些,还有刚刚的开机密码,应该是个很细心的人吧。在顾玲雪的心里,再次刷新了对乔瑾的认识。
两人来到二楼,乔青曦跟顾玲雪介绍到:“姐姐,这个是我的房间,我的隔壁是我哥。对面那个大大的屋子是老乔的书房。”
乔青曦把顾玲雪带进了自己的房间,一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处处透露着朴实的房间。跟其他小姑娘的房间不太一样的是,这里没有粉粉嫩嫩的各种装饰,也没有花里胡哨的各类陈设,家具都是木质的,最显眼的要数窗台下面的那张木制书案——书案上面堆满了书籍和纸张,还有一个很大的毛笔架。书桌的左侧有一个大缸,缸里横七竖八的插着好多字画。
“小雪姐,我的房间有点乱,你别介意。”说着,乔青曦一边拉开衣柜一边说道,“我的衣服随便你穿,你虽然比我高但是你比我瘦,应该没问题。”
顾玲雪看着乔青曦的衣柜,难免有些诧异。她想过这深山老林里不需要那么多的花里胡哨,但是简洁成这个样子也着实是意外。
柜子里有几个箱子装满了换季的衣服,挂着的应季衣服也只有几件,颜色单一,款式更别提了,回想起自己曾经的衣帽间,顾玲雪默默地汗颜。最后从几件衣服中选择了一件胸口有向日葵的白T,还有一条牛仔短裤。
乔青曦背过身去,顾玲雪很快换好了衣服后,又别出心裁地将T恤的下摆打了一个结系在腰上,隐隐约约地还有一截腰身露出,让原本普通的上衣一下子显得玲珑时尚了不少。这样的装扮,更衬得顾玲雪身材的修长。
“一会儿我把这条裙子洗好了再还给你。”顾玲雪将脱下的连衣裙拿在手中,并没有要还给乔青曦的意思。
乔青曦一把夺下了裙子,大大咧咧的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就洗了,你是人哪能让你洗衣服。”说完推着顾玲雪在原地转了一圈,转移话题道:“小雪姐,我才知道这衣服还能这么穿呢?也太好看了吧!”
顾玲雪被眼前的小姑娘逗笑了,她无可奈何的说道:“哪好看了,我就随手一系。如果你愿意,等有时间,我教你搭配,你教我画画吧。”
乔青曦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顾玲雪:“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爱画画的?”
其实并不难猜。
看着这满屋子的画轴,还有楼下开关上的那一枝红梅,顾玲雪心想,总不是那两个大男有在墙上画小花的爱好吧。
两人稍微竞争了一下,到底该由谁来洗那件被夺来夺去的连衣裙,最后以乔青曦的坚持获胜。顾玲雪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乔青曦害怕乔瑾看见她之后又开始唠叨个没完没了,也估计乔瑾跟顾玲雪有话要谈,就主动留在了房间里,让顾玲雪自己下楼。
顾玲雪来到楼下,乔瑾已经烧好了水开始泡茶。铁壶里的开水一边流进茶壶,一边向外吐着热气。琥珀色的茶水从茶壶倒入茶海,又分在了两个杯子里,放在桌子的两边。
顾玲雪径直走过去,坐在了乔瑾的对面。
她心里正盘算着该如何开场,如何询问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乔瑾便先开了口。
“你可以问你想知道的问题了。”
“我爸爸到底怎么了?”
这是压在顾玲雪心里的第一大难题,相比较此时此刻的处境,她更迫切地想知道在她爸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总,哦,你父亲,在从国外运回一批货物时,被人动了手脚,夹带了一些上不得明面的东西。”
“那他会有危险么?”
顾玲雪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也可以说是第一个问题的延伸。
“会。对家想要货,愿意出极高的价格收了他这批货物。但是你父亲不想做这种违法的买卖,想要上交给警察自己去自首。他觉得,他本身也算是受害者,上缴有功的话,应该能减轻刑罚。”
“但他也不知情不是么,为什么不能是无罪?”
“对家知道了他想要把货扣下上交的意图,四处堵截他去自首的路径。况且,警察也不会随随便便地相信你父亲的一面之词,他总要自证自己无罪。而且那些东西,也不是说你不知情就能不追究的。”
“那追我的人是谁?”
“我猜,应该是对家的人想要抓到你,然后逼你父亲交出手里的货。”
“那我爸爸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顾玲雪接着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跟我联络说让我收留你照顾你一段时间,至于他自己的事情,他没有跟我说他后面的安排。”
“那送我来的王叔呢?”
“扔下你就走了。”
“那批货是什么东西?”顾玲雪想知道更多关于爸爸的事情,她需要知道爸爸面临的到底是多大的风险。
乔瑾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尝尝这个茶,味道还不错,就是这个水稍微差点意思。”
顾玲雪端起面前的茶杯,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茶水的香气,果然清新中带着一丝丝的甘甜,茶汤清澈透亮。杯子里的茶汤因为晃动而上下滚动,就好像顾玲雪此刻的内心。
她的大脑飞快的分析着乔瑾的话,知道爸爸应该是被人坑了,他想主动自首的,但是又有人在围堵他去自首的路。爸爸把她安排在这样一个深山老林里,既怕那些坏人抓了她,又怕她自己一个人跑路有危险。
顾玲雪轻抿了一口茶水,放下了送到嘴边的茶杯,继续问道:“你是谁?”
乔瑾听到这个问题,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他是谁?这还真是个有趣的哲学问题。
“我叫乔瑾。”
“这我知道,还有呢?”
“我只是跟你父亲做过几次生意,让他帮我运过几回东西,打过几次交道。”
顾玲雪是不太相信的,如果只是这么浅的交情,那父亲怎么可能再最危险的时候想着把自己送到这个人这里来,怎么想都不太科学,也不符合逻辑。
“还有呢?”顾玲雪继续问道。
“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到哪去?这几个问题,几代的哲学家都没有办法回答,我也回答不了。”
“我是说,你跟我爸爸的关系。”顾玲雪微微蹙眉,对乔瑾的回答感到有些无语。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多么标准的渣男语录,顾玲雪被这句话气得不轻。
“那,这是哪里?”
“我家。家里只有我,小晨,小曦,还有煤球。”煤球是那只黝黑的大猫。
顾玲雪还想接着问关于小曦为什么不上学,他们为什么没有手机这些细小的问题,但是,乔瑾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将一张卡片推到了顾玲雪的面前。
低头一看,顾玲雪原本因为乔瑾的顾左右而言他而微微有些生气的情绪瞬间好了一大半,自己的身份证就这样突然被摆到了面前,省下好大一笔麻烦。若是没有证件,那她可真的要开始与世隔绝了。
顾玲雪确实有随身携带身份证的习惯,回忆昨天被她爸爸火急火燎的叫出家门,她顺手就把身份证和手机揣进了裤兜里,看来是王叔扛着她的时候,手机从裤兜里空了出去,但是身份证却贴身留了下来。
只是她的证件怎么在乔瑾的手中?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顾玲雪老脸一红,“唰”地一下子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是啊,身份证当然在他身上,因为是他给自己脱的衣服……
“我明天带你出去一趟,你想想都需要什么,最好列个单子。我们这出去一趟不是很方便,最好把需要的东西一次性都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