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五月的天艳阳高照,非常闷热,像火炉一样烤得人要熟透了,连风也是燥热的,很难耐。

    已经是午时了,大部分的人已经吃午饭了,赵家村的人也一样。

    农家人,地里活非常多,他们大多是带饭到田埂上吃,歇一会就干活,有些人太怕这个暑气了,受不了就跑到村口那棵大榕树下乘凉,也有些男人到河里游一圈降热。

    这附近的村庄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村门口都有一棵上百年的榕树,枝繁叶茂,一般晚饭过后村里的老人喜欢去那里纳凉唠嗑,小孩子也喜欢与同伴在树下嬉戏玩耍。

    赵家村四面环山,山青水秀,有一百来户人口,赵、王两姓,赵姓占大头,所以叫赵家村。

    赵满歇了半个时辰后,就说道:“娘,阿绣,天太热了你们再歇会,我先干活了。”

    不知是不是天太闷热了,万绣心中烦闷不安,她脸被晒得通红,恹恹的。

    “阿满,我省得,娘,你热不热?要不要带着川哥儿回去歇会,等热气退了些再来。”

    万绣摸了摸已经躺在树下睡得香甜的儿子的额头,看他小脸红红的,以为他发热了,幸好他额头不烫,虚惊一场。

    崔老太看到儿媳妇脸色不太好就说道:“阿绣,你坐到这里靠会,别把自己给累坏了。”

    闻言,万绣心中一暖,她婆婆很好,会体谅人,她也把她当亲娘对待。

    崔老太又念叨道:“你之前应该抱着川哥儿和灵姐儿一同回去的,在家躺总比在这里躺好些。”

    这个小儿媳虽然话不多但性子好,崔老太喜欢拉着她说话。

    看到亲娘与媳妇相处融洽,赵满心中欢喜,觉得天都不热了,干劲十足。

    这温馨的一幕被远处的叫喊声给打破了。

    “阿满家的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急冲冲的跑过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汗,喘得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柱二哥,咋滴啦?你别急,慢慢说。”

    “人命关天的事,我能不急吗?你家着火了,你家丫头还在里头,你……”

    闻言,赵满脸色大变,还未等他说完,直接从田里窜上来,连鞋子都不穿了,朝家狂奔而去。

    “灵儿。”

    万绣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她什么也顾不上了,也猛地朝家里跑,急得她跑得鞋子掉了一只她都没有发现。

    当赵满回到家时,一群人围在他家门口,救火的救火,看热闹的看热闹,乱哄哄的。

    火势旺盛,一桶又一桶的水都浇不灭大火。

    “我家灵儿呢?”赵满急道。

    “可能还在里面,你家门咋那么牢固,都踹不开。”

    赵满什么也顾不上了,拎起一桶水浇在身上,拼尽全力一脚踹过去。

    “轰”的一声。

    在别人眼里踹不开踹不坏的门,被他踹烂了。

    一进去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一个小小人儿。

    “灵儿。”赵满抱起地上的女儿就冲出去。

    他刚跑出门口,一根柱子砸了下来,差点砸在他身上。

    这惊险的一幕被刚回来的万绣看到,惊得她心神俱裂,腿一软摔倒在地,她想起来,但腿酸站不起来。

    连滚带爬的扑到丈夫身旁。

    赵满把女儿平放在地上,摇了摇她身子,“灵儿,醒醒,爹爹回来了。”

    小小的女娃双眸紧闭,一动不动,赵满试着掐她的人中,但也不管用。

    “灵儿,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娘啊,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事,你要我怎么活。”万绣哭喊道。

    “阿绣,去找王大夫,我们的灵儿一定会没事的。”

    赵满很慌,看到妻子要哭晕了过去,安抚了她几句,他腿脚比较利索,还是他去找大夫。

    刚站起来,他就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到地上。

    “王大夫来了。”有人喊道。

    看到赵满抱他女儿出来时,有人已经帮他去叫王大夫了。

    有一部分的人继续帮他灭火,大夫到时火已经灭了。

    “王叔,救命,救救我家闺女。”

    一看到王大夫,赵满立刻上前把他拉过来。

    老人家被他拉得脚步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知道他急,王大夫也不怪罪,吩咐:“把灵丫头抱到屋里,大家可以散了。”

    见状万绣连忙把女儿抱到屋里。

    赵满看到妻子抢先了一步,对众人鞠了躬,“各位乡亲,多谢你们今天帮忙,等过几天有空了再上门道谢。”

    “满小子,乡里乡亲的不用和我们套,灵丫头会没事的,我们就不耽搁你们了,你进去吧。”

    众人都识趣的走了,有些人还想看热闹,在远处不断张望。

    “王叔,灵儿咋样了?”

    “吸入大量的烟,这些烟已经进入肺腑,情况不乐观,她会反复发烧,醒过来就会好,醒不过就有性命危险。”

    赵家夫妻被吓得脸都白了,祈求道:“王叔,你一定要救救灵儿啊。”

    “我先开些药,你们按药方抓药,再教你们降温的方法,明天我再来看看。”

    赵满拿着药方去抓药,万绣给女儿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崔老太走了进来,“阿绣,灵儿咋样了?”

    万绣眼角含泪,哽咽道:“娘,灵儿会没事的,川哥儿呢?”

    “我把他放在我屋里了,他还没有醒。”

    一道咳嗽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床上的小女孩忽然睁开眼睛。

    “灵儿,你醒了,太好了。”万绣惊喜的喊道。

    赵灵还有些糊涂,她头痛,胸闷,嗓子痒,“水……”

    万绣连忙喂她喝水,喝了几杯水后,她舒服多了,脑子才清醒了些。

    她不是被烧死了吗?这是哪?地府吗?她是在梦吧,怎么看到比以前年轻的阿娘和奶奶。

    “娘,奶奶,我好想你们。”她委屈巴巴的说道。

    她的声音弱弱的像幼猫似的,惹人怜。婆媳两人抱着她痛哭。

    刚开始赵灵以为她在做梦,这个梦好真实,以为她在地府和她的家人团聚了,直到看到自己的手,掐了自己一下,才确定自己又活过来了。

    “天杀的,是哪个干的?作孽哟!”一道尖锐刻薄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第二章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赵灵心里涌上一股浓烈的恨意,她本就是强撑着,受到刺激又晕了过去。

    把万绣吓了一跳,这是又发热了,她眉梢上挂满了忧愁。

    “娘,我去打些冷水来,您担惊受怕了一路,灵儿我来照顾,您先去休息吧。”

    “老婆子我身体硬朗着呢,我看着灵儿。”

    乡下人成亲早,大都是在十四、十五就成亲了,最迟也不超过十八岁,要是十八岁了还没有成亲就会被人说是老姑娘。

    崔氏虽然被人称为崔老太,但她也才四十来岁,这个年纪还算年轻。

    万绣刚走出去,外面的人一看到她立刻说道:“弟妹,你们是怎么看家的,我才一个晚上不在家,你们就把家弄成这个样子,作孽啊!咱们家本来就穷,这以后可怎么活。”

    说话的人有一副大嗓门,她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故意吼得很大声。

    女人有一双吊梢眼,眉心长了一颗黑痣,长方脸,年二十六,平时说话刻薄,显得人也有几分刻薄相。

    她性子十分强势霸道,爱占小便宜,喜欢偷懒,什么重活都推给万绣。

    她总是借口腰不好,挑水,挑水稻之类的重活都推给万绣或者崔老太,而她则抢着做喂鸡,摘菜之类的轻活。

    崔老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赵福,如今二十八岁,不在家,在镇上的学堂念书,是个读书人,性子非常倔。

    从十八岁考童生到现在都没有考得上,其妻就是那个眉心有痣的马氏,闺名马圆圆。

    夫妻二人育有两女一子,大女儿赵春,现九岁;二儿子赵柏,现七岁;小女儿赵花,现六岁。

    二儿子赵满二十六岁,其妻万氏闺名万绣,年二十四,夫妻二人育有一儿一女,大女儿赵灵,现六岁,小儿子赵川,现三岁。

    赵老爷子已经去世五年了,因为赵福是长子又是读书人,人圆滑,嘴甜,他总是说考上秀才后,赵老爷子就是秀才公的爹,他会好好孝顺他,光宗耀祖,因此赵老爷子非常溺爱他。

    不太喜欢他老实本分寡言的二儿子。

    崔老太性子懦弱以夫为天,虽然不偏心,但她说不上话。

    现在他们兄弟还没有分家,在一起住,赵家因为要供一个读书人,家里并不富裕。

    赵满没读过书,很小的时候,赵老爷就让他出去打零工挣钱供他哥哥读书。

    家里有七间房,其中五间是卧房,主卧最大光线最好原本是赵老爷子和崔老太住的,但他去世后,马氏就哄骗她,让她把房间让了出来,他们夫妻自个住进去了。

    大房住的都是最好最大的房间,大房姐弟三住一间。

    二房也有两间房,赵满,万绣带着赵川住一间,另一间是赵灵住。

    赵灵的房间差点被马氏抢过去让赵柏霸占。

    一向性子软,脾气好的赵满,万绣为了女儿强硬了一回才保住她的房间。

    有一间是杂物房,专门放东西的,一间就是厨房了。

    看到马氏装模作样在那里大喊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哭丧呢,万绣心里涌上一股厌恶。

    她的女儿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又晕了过去,她急得冷汗直流。

    “大嫂,你能安静会吗?能不能说话小声点,灵儿出事了,生死未卜,她需要静养,再说了房子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她语气有点冲,马氏简直不敢相信一向软弱的万绣会呛她,敢这么和她说话,那双吊梢眼都瞪圆了。

    小声嘀咕道:“一个赔钱货,死了就死了。”

    她伸长脖子,大声嚷嚷:“弟妹这说的是什么话,每一分钱都不经花,你大哥今年还要考试,哪里都需要钱。

    家里十口人,每个人都需要花钱,就只有三个能挣钱,开销这么大,房子又烧了一半,叫我怎么活。

    我命怎么这么苦啊,你大哥又不在,我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你们夫妻二人合伙起来欺负我。

    家里着火的时候,你们在哪?我都打听过了,当时只有你们家丫头在,肯定是那个死丫头玩的火,要不然房子也不会烧。”

    看她倒打一耙,万绣气得嘴唇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次大火烧了两间房,一间是杂货房,另一间是赵灵的房间,对他们大房一点影响都没有。

    赵满回来时刚好听到她这诛心的话,心从来没有这么发寒过,冷得他血液像是被冻住了。

    他知道马氏不想拿钱出来修房子,这就是他敬重的大嫂,以往他都能忍,觉得都是一家人,是血亲,忍忍就好了。

    现在她女儿危在旦夕,她就只惦记着钱,一毛不拔。

    家里的钱原本是崔老太保管的,但被她诓骗了,说她是大房以后当家的是她该她管钱,崔老太怕她,都不敢吭声。

    从小到大赵满挣到的钱从来都没有进过自己的口袋,都要上交。

    他觉得还是他娘掌管家里账务比较妥当,但是他大哥坚持让大嫂管,长兄如父,他也只能答应。

    现在他手里一分钱都没有,王大夫先让他赊账,先拿药过后再补钱。

    “修房子的钱我不会从中公拿的,大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家灵儿这么乖不可能纵火,请大嫂积点口德,这次的药钱一两银子,大嫂拿钱吧。”

    一进来赵满就把药给了妻子,让她拿去煎。

    “什么?一两,你怎么不去抢!家里的钱总共加起来都没有五两,你家赔钱货一下子就花了一两,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马氏一贯蛮横,最会撒泼,一毛不拔,就算家里的钱大多是赵满挣的,但她觉得都是应该的。

    他们二房就应该替他们大房挣钱,她能施舍一口饭给他们就不错了,他们就是奴才的命。

    平时她一撒波,耍赖,往地上一坐,抹眼泪,大家都拿她没有办法,现在她又故技重施。

    赵满窝囊了二十多年,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