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杀戮过后,好像所有的压力、恐惧、胆小、怯弱都随着发泄排出体外。这些土人矿工忽然发现,原来大明人也不过如此,原来捅他们一刀,身上流出的也是红色的血液。
原来这些大明人受伤了也会大喊大叫,甚至是痛哭流涕。原来被砍掉了脑袋,大明人也会死
一时之间,土人矿工的心忽然就不可遏制地膨胀起来。他们认为既然大明人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那么大明显然也不过如此。
他们在这里土生土长,自然占据地利优势。他们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反抗大明,当然也占据人和优势。大明在南洋设立总督府,盘剥多年,他们这些土人早就不能忍耐,只要他们振臂一呼,其他被压迫的土人自然会跟随他们一起反对大明,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至于大明万里疆土,大明人数以万万,则被这些土人下意识地忘记,不愿意去想。
或者,他们想到了,但是他们认为大明既然这么大,那需要守护的疆土也很多,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来打击他们。
还别说,土人的这种想法一时之间成为了主流,谁要是胆敢反对,不仅立刻就会找到其他土人的反对,甚至还被其他人打压成投靠大明的叛徒,被活活吊死在木桩上。
甚至这种说法还真的得到了周围其他总督府土人的支持,这些人也想要反叛攻击总督府,结果却被总督府提前察觉打退了他们。
不过这些土人见讨不到便宜,立刻就转身投靠可里沙总督府发土人,导致可里沙的土人势力进一步扩大,让周围的总督府都不敢轻举妄动。
兰发总督府。
李英站在总督府最高的楼上,目光看向可里沙总督府的方向。李英也是文官,不过他是出自书院的文官。
有着身为大明首辅的王元吉师兄照顾,他得到兰发总督的位置不算困难。哪怕是知道总督府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搜刮财富,李英也明白不能竭泽而渔,因此对兰发还算宽容。
但是可里沙暴乱之后,因为兰发是这周边最为富庶的,所以兰发这里受到了来自可里沙最大的冲击。
好在李英虽然对兰发土人宽容,但是却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这些土人的警惕,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可里沙的暴乱,立刻就组织起总督府守军将可里沙打退。
虽然可里沙的叛乱土人退却了,但是他们留下的影响却还是在改变着兰发。不少土人看向大明人的目光产生了变化,从原本的温顺讨好,变得犀利充满攻击性。
发现这一点之后,李英立刻将总督府的大明人召集起来,让他们搬到总督府附近。并且收缩守军,只坚守总督府周围,其他远的地方全部放弃掉。
如此一来,虽然兰发总督府也不太平,但有着守军和大明人自发组织起来的防备,现在这里还算平静。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响起。
李英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进来。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短衫的人走了进来。
总督大人,茶来了。此人除了矮小一点,皮肤黝黑了一点,并不能看出他和大明人之间的区别。
但是他一开口,浓重的口音就充分证明他是一个土人,只是会说汉话而已。
放下吧。李英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
土人轻轻将茶壶放在桌子上,他抬头看向李英的背影,忽然问道:大人是在担心可里沙那边?x
李英听了,缓缓转身看向这个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人,轻笑一声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本总督会担心可里沙那边?
难道
难道不是吗?土人侍者神色一慌,眼睛珠子滴溜溜地转起来,连忙解释道:可里沙刚刚袭击过兰发,难道总督大人就不担心他们再次来袭?
李英呵呵一笑,他丝毫没有上前喝茶的意思,而是直接走到长桌后面坐下。
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看着侍者慢条斯理地说道:本总督刚刚击败了他们,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来招惹本总督。所以,本总督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那那就好,那就好侍者不敢看李英的眼睛,连忙低头想要避开。
李英看了他片刻,呵呵一笑说道:怎么?你似乎很是失望?
没,没有!侍者深吸口气,知道这个时候他越是逃避,就越是容易被总督大人怀疑。于是他深吸口气,挺起胸膛一脸坦然地望着总督大人。
李英呵呵一笑,侍者如此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派,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虽然李英没有读心术,但是一个人究竟是在说谎,还是在说真话,他还是能够一眼看得出来的。
毕竟当初他在书院的时候,每天面对的可是来自整个大明最聪明人设下的陷阱。若是他连别人究竟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都分辨不出来,那他早就被书院的同窗给欺负死了。
哪里还能够在书院里面完成几年学业,顺利地考中进士,出仕为官?
李英现在想起来书院的种种规矩来,都对镇国公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刚进书院的时候,对于书院竟然不管同窗之间的坑蒙拐骗大为惊诧。在他看来,这种行为简直就非君子所谓,书院应该严厉禁止才是。
可是偏偏,书院不仅不禁止,竟然还有鼓励的意思
后来随着年纪增长李英才逐渐明白,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君子?大多数都是道德底线极低的凡人,世上到处都充满各种陷阱和套路,若是连一点应对的手段都没有,说不定他早就被人给坑死了
你是本地人吧?李英看了侍者一眼,淡淡地说道。
侍者低着头,眼睛余光狠狠地瞪了李英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是的。
你跟着本总督多久了?李英呵呵一笑,又问。
侍者深吸口气,抬起头来满脸笑容地说道:从大人来兰发开始,小的就跟着大人,有三年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