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曼妮看着我重重的点头。
我当时有点懵,抬起手把手按在了顾曼妮的额头上问道:“你没发烧吧?人和鬼都分不清了?”
顾曼妮一把推开了我,还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道:“你当我傻么?谁跟你说这是鬼了?”
“那你给我打电话干啥?不是让我来帮你抓鬼啊?”
顾曼妮抬起手背在脸上擦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这个老爷爷80多岁了,肝癌晚期,而且患有老年痴呆。”
这让我有些意外了,我又一次将头转向门窗,看向病房里面,那个背影正是顾曼妮说的那个老人,这一次我看的比较仔细,不仅看到了背影,还看到了床边的一根拐杖。
在我看向里面的时候,顾曼妮继续说道:“床上躺着的是他的老伴,也有70多岁了,前几天老奶奶脚受伤了,送过来需要住院观察几天,白天的时候,保姆就带老爷爷守在病房里面陪着,晚上老奶奶就让保姆带着老爷爷回去。”
我应声道:“这么大岁数了,的确不适合折腾。”
顾曼妮继续说道:“几个小时前,大概是凌晨一点多,老爷爷一个人拄着拐杖被保安送过来,我当时很意外,询问老爷爷为什么这么晚过来,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的确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看着顾曼妮问道:“老爷爷家出事了?找我帮忙?”
顾曼妮没搭理我,继续说道:“老爷爷说他白天是被老奶奶赶走的,老奶奶觉得老爷爷太辛苦,就让保姆带着他回家休息,还让他不要来了,毕竟这老爷爷身患癌症,而且还有点老年痴呆,咱们完全能理解老奶奶的用心良苦,可是就在今天夜里,老爷爷自己从家出来了,他说他睡不着,一个人拄着拐走到小区门口,不会用手机打车,就攥着一把零钱在路边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医院之后,出租车司机把他放下就走了,老爷爷进入医院就迷路了,他一边走一边问,最后找到了保安那,保安把他送到护士站的。这老爷爷见了我还有点不好意思,觉得麻烦我们了。”
听到这,我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又一次将目光投向病房里面,老人就这么坐在床边,而老太太很平静的躺在床上,两个老人的手似乎还握在一起。
顾曼妮哽咽着继续说道:“老爷爷进入病房后就悄悄的坐在了床尾,看着床上的老奶奶,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我突然听到病房里面传来一声惊叫,我赶紧过来,才发现是老奶奶半夜起床,看到了一个身影被吓到了,忍不住惊叫一声。老奶奶看清楚是老爷爷之后,质问他为什么大半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老爷爷用朴实无华的语气对老奶奶说道,‘我在家睡不着,心里时刻惦记着你呢,我都被确诊癌症晚期了,也不知道还能这么看你入睡多少次,我没想到会被你发现,我想着天亮之前我就回去,你就不知道我来过了,也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说到这的时候,顾曼妮哽咽的说不下去了,眼泪噼哩啪啦的往下掉。
我承认,我的眼眶也湿润了,盯着老爷爷的背影,感觉到眼泪滑落,我拿出手机打开顾曼妮的,把白清浅给我的一万块钱都转给了顾曼妮说道:“我只有这些了,还是我姐才给我的生活费。”
顾曼妮愣了一下,然后把转账退还给我说道:“我不要求你给老爷爷捐钱,他们不缺钱,老爷爷是退休的老教授,老奶奶也有退休金,他们有个儿子在国外定居。”
我有点不理解了,问道:“那你让我过来帮忙……我能帮什么呢?”
顾曼妮擦了擦眼泪说道:“不是有神仙跟着你么?你能不能求求神仙,不要让老爷爷走的那么早,他那么爱老奶奶,让他们彼此陪着对方多活几年好不好?”
我纠正顾曼妮说道:“我不是有神仙跟着,是有‘仙家’跟着,‘仙家’和神仙是区别的。”
顾曼妮:“我不感兴趣是什么区别,我就想知道,你能不能帮帮他?”
其实我挺想开一句玩笑的,一个医务人员竟然求我这个“神棍”来给病人续命,但此时此刻真不适合开玩笑。
黄小跳在我的脑海中出现,对我说道:你告诉她,我做不到,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我深吸一口气,对顾曼妮说道:“跟着我的黄仙说它做不到,已经超出了它的能力范围。”
顾曼妮听我说黄小跳无能为力的时候马上就急了,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着急了,眼睛盯着我,面色焦虑的问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低着头走向护士站的方向,我担心我们的争吵会吵到两个老人,对于这样的事,我是打心底感动的,但我深知,感动归感动,话不能乱说。
在我走向护士站的时候,黄小跳在我脑海中说道:“这老爷爷阳寿快到头了,没多少时日了。”
顾曼妮在我身后快步追上来,走在我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呢?你没看到他们多可怜么?为什么就不能想想办法帮帮他们?”
我仍旧没吭气。
顾曼妮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上给我转了两万块钱,对我说道:“我听说过你们这些人所谓的规矩,压堂钱对吧?你看这两万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
此时,我们已经回到了护士站,远离了病房,在这说话就不用担心吵醒其他病人了,我对顾曼妮说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如果我在乎钱,刚刚我的第一反应就不是把我的全部生活费都转给你了。”
“我知道……”顾曼妮说道:“我给你转账,也不是给你的,是给仙家的,是有这个说法吧?”
“的确有这个说法,但我还是刚刚那句话,这事办不了,我爷爷活着的时候说过,每个人阳寿有多少,基本上都是固定的。”
顾曼妮很会抓重点,强调说道:“你爷爷都说了,‘基本固定’,那就是说,也有不固定的可能,你就想想办法,帮一帮这个老爷爷不行么?”
我解释道:“‘基本固定’这四个字你可以这么理解,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生死簿上就已经有了死亡日期,但是因为每个人的德行不同,有些人活着的时候,做了很多好事,结下了很多善缘,所以生死簿被判官改了,多加了阳寿。相反,有些人活着的时候作恶多端,阳寿也会有所减少,很可能发生意外横死等等,阳寿的长短,不是别人能决定的,全靠自己。”
顾曼妮看着我眼巴巴的问道:“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我没有马上回答,我在等着黄小跳回答呢,因为我也想知道是否有特殊的方式可以增加阳寿。
潜意识里,黄小跳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基本上没有。”
我敏锐的学着顾曼妮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黄小跳说的没那么绝对,在我抓住黄小跳话中重点的时候,黄小跳马上说道:“你别琢磨我了,我能力有限,我是真没办法给他延寿,真的。”
我:“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能力给他延寿,别人可以。”
黄小跳:“我可没说,你别揣摩了,你快点劝劝她别琢磨这件事了,这两个老人对于她而言就是医院的病人,有这么一面之缘,甚至可以定义为‘陌生人’,让她别多管闲事。”
我听信了黄小跳的话,对顾曼妮说道:“这两个老人对于你来说,就是两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这话一出口,顾曼妮的脸瞬间就阴冷下来,看我的眼神多了些许陌生,一句话都不说。
我突然就有点后悔了,感觉周围全都安静下来,时间仿佛都放慢了很多倍,短短几秒,就像过了几分钟那么漫长。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我在心里琢磨顾曼妮的反应,我想到了她会生气、会愤怒,甚至都想到了她要开口骂我冷血什么的。
当然,我觉得她这么骂我也没什么,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过分。
这个漫长的过程之后,顾曼妮后退了一步,低下头轻声说道:“对不起啊,是我想多了,我不应该大半夜给你打电话,让你来看这么无聊的爱情,我意识到咱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熟,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说完,顾曼妮绕回到护士站里面,坐在椅子上用手扶着额头,眼泪不停的流淌。
我站在护士站的外面有点尴尬,看着里面的顾曼妮心里充满了自责,深深的自责,看到顾曼妮伤心的落泪,我才意识到我刚刚有多么的无情。
我想说一些话来为自己“狡辩”,又觉得所有的言语都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惭愧。
顾曼妮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对我说道:“我给你发个红包,就当你往返的打车钱吧,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这句,顾曼妮就拿起手机,点开了我的头像,在我的注视下,她给我发了200块钱的红包,然后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开了我头像,找到了“删除好友”的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