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天泽和莫青山一道迈入景阳宫时，皇后正坐在床榻上，只听见一道温和的男声：“娘娘腹中的胎儿一切安好，只是这些日子太过操劳，身子有些虚。”
宝珠眼尖看到了厉天泽的身影，微微咳了一声，才连忙跪下请安。
皇后挣扎着想要起身，被厉天泽给拦下了，“皇后怀有身孕，不必多礼。”
又看向跪在地上的陈太医，淡淡道：“陈太医来景阳宫倒是勤得很，朕每回来都瞧见你在。”
陈太医的头又低了一些，回道：“承蒙娘娘信任，微臣每日来为娘娘请平安脉，不敢懈怠。”
厉天泽挥了挥手，让他先退下，又对皇后道：“朕刚才已经让周福来传过话了，怎么还把陈太医叫过来？”
皇后用手扶了扶额头，柔声道：“方才周公公是来过，但他刚走，臣妾就感到有些头晕目眩的，不敢劳动道长，就让宝珠去将陈太医请了过来。”
说罢，又对莫青山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没想到让道长多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莫青山皮笑肉不笑道：“娘娘严重了。”
他现在已经可以断定皇后一定有问题了，不然，为何只是听到他要过来替她诊脉，就着急忙慌地先将陈太医找来。
她想透过陈太医的口说出她腹中的胎儿并无什么异样，打消他的想法，让他不要多此一举。
可他莫青山又岂是会任人摆布之辈。
当下，便微微一笑，对皇后道：“我前些日子在江南一带遍访名医，得了一个安胎的方子，娘娘不妨一试。”
说着，从怀里将那张事先准备好的方子给拿了出来，交给一旁的宝珠。
宝珠又呈到皇后手上，皇后扫了一眼，对莫青山道：“有劳道长费心了。只是本宫今日有些疲乏，想先休息了，还望道长不要见怪。”
莫青山有些傻眼，他没想到皇后为了躲避自己的试探，居然能装出一副样子来。
若是他不依不饶，反倒会惹人怀疑。
厉天泽心思全然不在皇后身上，见状倒也没说什么，随口叮嘱了几句让她好生休养，就走了。
莫青山自然只能跟着他一同离开景阳宫。
临走前，他猝不及防回头，将皇后藏在帷幔下那一闪而逝的阴狠尽收眼底。
回到王府后，莫青山有些可惜地连叹了好几声的气。
“早知道就不该让周福先去传话的，倒是给了皇后事先安排的机会。”
白忙活了一趟，还浪费他两张方子，简直血亏。
祈钰倒不意外。
皇后向来谨慎，且极其会伪装。
她跟安若雅不一样，安若雅嚣张跋扈，仗着厉天泽的宠爱就在后宫里为所欲为，谁也不放在眼里。
可一旦失去了这份宠爱，她瞬间便会从天堂坠入地狱。
那些曾经被她欺负、看不起的人都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地报复回去。
而皇后一直以来都装得很好，在外人眼里，她是慈悲又不失威严的后宫之主。
她不会明着给你脸色看，却会在背地里想尽办法整你，折磨你。
而且她手段高明，做得很隐秘，从来都是假他人之手，不会让自己沾上一点血腥。
因此，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识到，在后宫里，像皇后这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如果说安若雅是蠢，皇后就是毒。
祈钰心思转了一圈，见莫青山还在那暗自叹息，好笑地摇了摇头，“就算今日没有事先告知，凭皇后的脑子，也未必想不出一个临场应变之法。”
莫青山气哼哼地喝了口茶，才道：“我人都已经站在那了，她能有何办法？”
祈钰但笑不语。
有些东西，说出来，都怕把莫青山给吓住。
后宫里的腌臜手段可多着呢。
她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话锋一转，说道：“你说父皇对婉贵妃怀孕一事很上心？”
莫青山点点头，这个问题他琢磨半天了，也没想明白，“是，陛下当时一听我有安胎的法子，立刻就说要拿去给婉贵妃用，半点也没想到皇后。”
祈钰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见她不说话，莫青山只当她也没想明白。
忽然，又见祈钰轻笑了一声，语气却有些讥讽道：“要不说皇上皇后才是夫妻，这样的心机手段确实也般配。”
莫青山知道她在指桑骂槐，但不知道她骂的是什么。
祈钰冷冷道：“陛下可不是什么痴情之人，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人觉得他对婉贵妃很看重罢了。”
莫青山注意到她说并不是厉天泽本身就对婉贵妃很看重，而是想要让人这么认为。
“陛下为何要这么做？”他只关注宫里的八卦，还从来没有研究过宫里这些尔虞我诈。
祈钰勾唇，冷笑了一声：“等到哪日，婉贵妃腹中的胎儿若是‘不小心’落了，任谁也不会觉得这件事是他做的。毕竟，陛下对婉贵妃的一片真心，天日可鉴啊。”
莫青山听完她这句话，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他捋了把胡须，唏嘘道：“真是苦命女子。”
两人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各自散了。
晚间，祈钰将这件事说给了厉明诀听。
听完，厉明诀默了默，淡淡道：“想要查清楚皇后腹中的胎儿究竟有没有问题也不难。”
祈钰一听，精神大振，忙抬头，眼巴巴地看向他：“王爷有什么好办法？”
厉明诀见她这个求知若渴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王妃如此聪慧，还能想不到吗？”
祈钰一把推开他的手，揉了揉已经通红的鼻尖，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语气阴阳怪调道：“谁能比得上王爷呢？”
说完这句话，她就将自己团在被子里，往床榻里面滚了几圈。
厉明诀在她身旁躺下，将包成春卷的人给抱了过来。
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了一会怀里的人，隐在黑暗中的眼眸有些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
半晌，等到祈钰都快睡着了，才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景阳宫里，有我安插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