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钰悠悠转醒,看到厉明诀神色认真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眼皮跳了一下。
可能是心虚吧。
祈钰摸了摸鼻子,心下暗骂了一句自己,心虚什么?
她可是厉明诀的救命恩人,纵然骗了他又怎么样,天大的事还能比得上齐王殿下那条金贵的病?
她低头,揭开盖子,看了一眼炉子里的药。
冲天的中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把两人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都一一压了下去。
祈钰端着碗,走到他面前,“来,先把药吃了。”
厉明诀被她扶着坐直了身子,后背靠在一睹硬实的墙上。
他看着这碗黑乎乎的药,薄唇轻抿。
可能很少有人知道,威风凛凛的齐王殿下不怕疼也不怕死,但偏偏怕苦。
前些日子,为了治他身上的毒,他喝了几个月的药。
直到祈钰来了之后才好些,好歹把喝药换成施针了。
但眼下,看着这碗一闻便知极苦的中药,厉明诀久久不愿动手。
祈钰端着碗等了半天,手都快酸了。
她皱眉看了看厉明诀,突然恍然大悟了。
他的手还没好呢!
她居然指望一个手臂受了重伤的人自己喝药,想什么呢。
于是,祈钰十分善解人意地将药碗捧回自己手上,左手拿调羹舀起一口药,递到他唇边。
“你手臂是不是动不了?我来喂你吧。”
厉明诀眼神幽幽地盯着她,确定自己是真的逃不过后,才张嘴把这口药给吃下了。
他脸色绷紧,刀削般的颧骨死死地咬着,一脸要去英勇就义的模样。
但舌尖处并没有尝到那种会让人泛胃酸的苦,他甚至还常出了一丝丝的甜意。
祈钰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唇边的小梨涡浅浅浮现了一下。
“放心吧,特意给你准备的,不苦。”
她看着厉明诀有些错愕的眼神,心下一阵得意。
发现厉明诀不太能吃苦这件事也很偶然,之前她时常发现自己让李伯买回来的糕点总会莫名其妙地失踪一半。
但她又查不出是怎么回事。
最后,逼问了沈南星后,她才知道,这消失的半盘子糕点都进了齐王殿下的书房。
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祈钰还乐了一阵。
谁能想到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煞面神,居然喜欢吃甜食,而且一看到苦的东西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满脸抗拒。
她原本还想去嘲笑一下厉明诀的,但当时沈南星和李伯都拦住了她,说此事绝不能外传,也不能让厉明诀知道。
祈钰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天下男人都好面子吧,而齐王殿下尤甚。
所以,她十分贴心地没有戳破。
一直到今天,厉明诀才知道,自己苦心维持的形象早就崩塌得一塌糊涂了。
祈钰忍着笑,继续给他喂药,还安慰了一句:“怕苦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厉明诀原本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浅浅的薄红,他绷着脸,默不作声地把药给喝完了。
吃完药,祈钰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见没什么大问题了,才说:“我们先出去吧,不然一会来找我们的人找不到,那就解释不清了。”
厉明诀还沉浸在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人发现了的懊恼中,对她的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祈钰心大得很,没有想那么多,心中默念了一句什么,把她和厉明诀从温馨的空间带回了阴冷漆黑的山洞中。
她出去看了一下,天色已经黑了,现在应该过了三四个时辰。
这会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她只能和厉明诀先在这里待着。
不出意外,厉天泽应该已经发现他们两人失踪了,到时候肯定会派人来找的。
猎场上的情况正如祈钰所想,天色微暗之时,厉明安就带队回来了。
他故意将自己弄得浑身是伤,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但实则都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两天就能好。
厉明安跪在地上,语气艰涩道:“请父皇责罚,儿臣没有带回七弟!”
厉天泽登时酒醒了大半,目光凌厉地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厉明安将头低得更深了一些,“回父皇,方才儿臣带着人回来时,没有看到七弟,又带人前去找了一番,至今不见人影!”
“砰——”厉天泽直接把面前的酒杯摔在了他身上,“混账!”
厉明安一动不动地接受着厉天泽的怒火,看起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实则藏在宽大外袍下的双拳已经捏紧。
心里的怒海翻腾着,老东西,等我登上那个位置,第一个要杀掉的人就是你!
一旁的安贵妃和祈安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能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快意。
厉天泽起身,指着一起陪葬!”
“是!”百官战战兢兢地应道。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举着一个火把,骑着马往深山里走去。
一时间,原本已经被黑暗包围的深山被大片的火光照得如同白昼般通明。
沈羲和神色凝重地举着火把,但却没有立刻上马,而是看了一眼厉明安的方向。
待他上马后,自己才悄悄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这边,安贵妃还在假意柔声劝道:“陛下,切莫忧心,齐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厉天泽根本没心情听她说话,起身拂袖而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停住:“齐王妃人呢?”
“这……回陛下,齐王妃说自己身体抱恙,午膳后便回帐篷里休息去了。”大太监周福低着头回道。
中午的时候,齐王妃身边的侍女突然跑来说齐王妃不舒服,下午就在帐篷里休息了,特意来跟陛下告罪。
当时厉天泽正忙着喝酒取乐,听了这话只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但周福却总觉得有些蹊跷,所以多留了个心眼。
厉天泽双眼一眯,“身体抱恙?朕可要去好好关心一下!”
周福心下沉了沉,他跟在厉天泽身边多年,对他的脾性是再清楚不过。
在这个要命的档口,他哪是要去关心一下齐王妃,分明是要去问罪。
但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齐王一刻不见踪影,陛下便是一刻也不得安宁,只能找个人去出气了。
周福叹了声气,希望齐王妃能放聪明点吧,千万别惹怒了陛下。
但他又忽然想起,这齐王妃……好像是个傻子。
厉天泽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走到了祈钰的帐篷前,对着守在门外的宫女问道:“齐王妃人呢?”
两名宫女忙跪下,回道:“回陛下,齐王妃一直待在帐篷里面休息。”
“是吗?”厉天泽冷冷扫了一眼禁闭的帐篷,“把人给朕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