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现代社会,会被称作ptsd,在古代则叫癔症。
在战场上下来的士兵,多少会留下这样的创伤,有的失去劳动能力,浑浑噩噩,成日酗酒度日,有的因为发狂伤人,最终被官府镇压。
只是最终这一切都会过去,他们在别伊城外历经的血雨腥风,终究穿不过这薄薄的风障,最终只能集万人之力齐齐抓着史官之手,在书上留下一行字。
天佑历一十七年,别伊城大败。
虞瓷视线移回帐内,熟练地上药,包扎,打上一个规整的蝴蝶结,再将余出的布条塞进侧边,保证不会牵扯拽出。
“小虞大夫,不知你年几何啊?”刚刚还哭天喊地的汉子在虞瓷略微灵力的麻醉下,竟然能开口侃谈了。
他唇色微白,但眼中光芒不减,是个心向阳生的人。
虞瓷听出他的口语,是陈国以南地区的,有些平翘舌不分。
她淡淡开口:“七十八了。”
“啥,才十八?难怪看你小子瘦瘦弱弱的。”在大汉眼中,化身男子医师的虞瓷肩窄腰细,肤色黄白,单眼皮圆杏眼,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模样。
但手上的力道属实不像一个书生,就那些用来包扎的麻布,在其手里宛如纸屑一般,还有骨折的士兵,矫正骨位的时候,手段颇快!
“不过,十八,十八也不小了,想我今年二十八,也不过虚长你十岁,却也没能有小虞大夫这样安身立命的本事。”那大汉见虞瓷不再回话,也没有恼,只是自顾自说着。
“小虞大夫娶亲了没有?”
虞瓷看了他一眼,回想起自己几世情缘,本想摇头,最终还是点下了头来。
她娶亲了。
“我婆娘是二十二岁叔公举媒为我娶来的,她是南洲人士,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口音也很像南边的人哈哈哈哈”
“其实我是陈国中州的,但是和倩儿相处久了,渐渐也被她带偏了。”
“后来,我们孩子出生了,为了让她能读书识字,日后有个好归处,我拼命劳作,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力夫!”
“瑶儿向来孝顺,她会在篱笆墙外喊,阿爹~阿爹~,我每当劳作一天回家,看见她,就什么劳苦也都忘了,将她托在背上时候,只觉得就算是皇帝老儿,也不一定比得我胡牛幸福。”
“这时候,倩儿就会拧着我耳朵说,你怎么回来还不去冲澡,一身臭汗,莫熏到孩子,水给你放好了,衣服在架子上,快去!”
“她的脚轻轻踹我小腿一下,我也觉得是美的。”
“可为什么要打仗?我知道国破家亡的道理,但是我怎么能离开她们娘俩儿啊!”
“小虞大夫,我怕我回不去了啊,小虞大夫……”胡牛说着说着,开始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一个大男人掩面而泣,虞瓷见状伸手探了一下,果然是发生炎症反应了。
她若是不出手,他必死无疑。
虞瓷看着帐内一众人,这只是其中一个营帐,在外一个挨着一个,一眼直直看不到边。
她救不了所有人。
她深知这一点,却还是不忍心,或许她本就不适合修仙,更适合做一个普通的大夫。
胡牛再次醒来,营帐外边的天已经黑了,没有那么多烛火给他们这种人点亮,所以周围黑蒙蒙的。
只有提着小烛灯的一个身影过来查房,虞瓷一个一个脉搏探过去,确保没事之后换下一个营帐。
突然,她侧过头,提起灯光看向苏醒过来,黑暗中看向自己的一双眼睛。
“睡。”
虞瓷凌空一点,胡牛连眼睛都没闭紧就昏头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