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期回来,杨玫的助理廖敏被任命为云连城市公司的总经理,接替离职的王鑫军。杨玫将周媚提拔为她的助理,这样一来,营销一部的经理就空缺了,俞琳徽一反常态地要外聘。
但杨玫和赵云龙则要按照公司章程,在营销中心选拔人才竞聘上岗。俞琳徽不知道杨玫想搞什么动作,但她防的就是别再重蹈上次主管竞聘的覆辙。
虽然林子苏根本没有资格竞聘,但俞琳徽还是不放心,毕竟杨玫的职权、话语权在那里放的。她真要这么干,也不是不可能。
周媚被提拔为副总裁助理,可谓是平步青云,自然欣喜若狂,因此对杨玫的决策,她也只是象征性地推辞了一下,最后还是去走马上任。还不免煞有其事地安慰俞琳徽,让她放心,林子苏根本没可能。
这经理的位置,对别人是锦上添花,对林子苏可就是架在炉火上烤。就算杨玫如愿推她上去,那也是找死。所谓树大招风,必遭风摧之,这可不是好事。最后这经理之位,还是她意属的王静。
人事中心压下来任务,又有总裁的默许,俞琳徽没办法,只得着手准备。
营销策划中心可以优先提名的是项目负责人、高级职称的员工和主管,分别是王静(高级策划师,项目负责人)、李东伟(高级策划师)、金世泽(高级策划师)、戴东来(高级设计师,设计主管)、许芳芳(高级文案,文案主管)等五人。
林子苏虽然是策划主管,但职称、年限、资历都不够,因而没有提名的资格。
同时,由于营销一部又是中心的重心所在,历任中心总经理、副总裁助理和城市公司总经理,大都是从中心营销一部的经理提上去的。
在营销中心,甚至在总部,都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俗成,那就是一部经理职级上要高二部半级,不管是项目还是人才,甚至资源,都会首先向一部倾斜。
所以现任营销二部的林美静经理也有被提名的资格,这样下来就有七人参与竞聘。
果然,杨玫看到名单,要求把林子苏的名字加上去,理由就是她已经是策划主管,按照集团晋升特例的规定,主管和高级职称,符合其一,就可以竞聘经理。而且,现在林子苏还是项目负责人,职称虽然不够,能力是足够的。
俞琳徽把这关键的“特例”疏忽了,这才反应过来杨玫破格让林子苏担任项目负责人,原来就是为布今天这局,等的就是今天。
俞琳徽又想故技重施,但周瑁远这次明确表示他不会干涉,只看结果,也希望她能秉持公平公正,不要拘泥成见和规章制度。
最后,俞琳徽不得不面对现实。人事行政中心将竞聘的日期定在了25号,杨玫、俞琳徽、赵云龙、李九一出任评委,营销中心全员参与投票,最后票数最多的胜出。
除了王静、林子苏、林美静,其他几个候选人对此次内部竞聘都极为重视和珍惜,都在暗中筹备和较劲。
王静经历上次主管之争后,就彻底明白了一个事情,职位是虚的,赚钱才是实实在在的。
自己已经是项目负责人,掌管着几个项目的营销工作,位同经理,收入也不比经理低,甚至有时还高过后者。既然收入不会因此提高,又何必去争一个累人的虚名呢。
但因为是俞琳徽的托举,她又不好让人觉得自己不识抬举,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毕竟惹恼了这个老大,可没好果子吃。
林子苏也不想参与竞聘,进入崬森,得益于杨玫的关照,这一路,从实习生入职、提前转正、特例进修、主管竞聘到最近才走马上任的项目负责人,每一步都是特例,每一步都是破格。
虽然自己也希望担当更多,但每一步都是超出能力的提拔,每次适应都要付出百倍的努力,倍感吃力和压力,这一点还能勉力克服。
真正让她透不过气的,是背后那些红眼嫉妒的人心,而且也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营销中心被孤立,若非杨玫的庇护,恐怕早就被万人踩千人欺了,哪还有今日的风光。
而且,论资历,论能力,论人缘,王静、林美静都没得说,而自己根本不够资格,勉强推上去,除了招来更大的非议和眼红外,毫无益处。所以,她压根就不想参加经理的竞聘。
为此,林子苏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天,就去找了杨玫,林子苏一直视她为恩师甚至亲人,也就无所隐瞒,向她倾诉无余。
杨玫笑容可掬地聆听完,就给她做思想工作,说有压力是好事,有压力才能倒逼成长。过去这一年,正是因为一次次的压力,你才能比别人成长得更快。
而且面试时,你也说过希望和高手过招,只有坐到更高的位置上,你才有机会和高手过招,否则当一个普通的员工,你哪有机会?
凡此种种,在杨玫一番循循善诱的和言劝导下,算是平复了林子苏的焦虑和不安。
杨玫见她还是不放心,便表示,这次她不会跟任何人施压,所有候选人公平竞争,结果是谁就是谁,让林子苏权当一次历练和学习。
林子苏得到承诺,彻底放了心。放下了焦虑,放下了不安,林子苏也彻底放松了,想到既然是历练和学习,那就不能敷衍了事。
而且这些竞聘者也是高手,和高手过招,自然得做万全的准备,就算是输,也要输得体面一些,不能给恩师杨玫丢脸。
林子苏也和林美静互通想法,林美静却毫无竞聘心思,而且俞琳徽属意的也是王静,我们都不过是陪衬,没那必要,我对什么副总裁助理,什么城市公司总,没有觊觎之心,也不感冒。
她表示自己喜欢自由,也懒散惯了,并不喜欢做管理,更不爱操心,能当上经理,全是琞总的抬举。
林子苏知道,这点绝对没毛病,林美静确实自由散漫惯了,所以她总是快乐的。
林美静自己没有竞争之心,却希望林子苏能好好表现,争取一举拿下,气死那个“巫婆俞”——是的,这是二人私下对俞琳徽的称呼。
为了衬托林子苏,林美静选择了保守的竞聘策略,让林子苏选择了大胆有创意的竞聘方案,二人便这样商定,再无挂碍。
没有了羁绊,林子苏变得更轻松了,构建好了竞聘框架,剩下的就是演练,不断地重复。所以最近午休时间都会在40层到50层之间,边走步梯边练习。
这天,林子苏按照习惯在步梯间练习,太入神以至于走过了楼层,发现到了52层便掉头,要下50层时,楼下忽然传来女生说话的声音,是在打电话。
有点熟悉,但隔着一层还是听不大清楚。因着马上到上班时间,林子苏没想那么多,就径直而下。
“嗯,明白,杨总,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不会让您失望的。”
林子苏转过扶梯,听到了这几句,隔着半层一眼望见,打电话的人一转脸,二人撞了个正着。
“子苏!?”“恬妞!?”
与此同时,只听到啪的一声,赵恬妞的手机掉地上了,突然想起什么,又忙捡起手机拿起电话听,见那头电话已挂断,这才作罢,又像是舒了口气。
林子苏的惊吓,丝毫不亚于赵恬妞。
这是二人两个星期以来第一次说话,林子苏看了一眼楼层号,怀疑看错楼层了,以为是48层,可墙上的标识牌明明确确写着“50层”,赵恬妞怎么会在50层,而不是48层呢?
刚才她电话里提到“杨总”,这个“杨总”是谁?崬森的?还是合作单位的?还是哪个户?为什么看到我会如此惊慌失态?……
唉,你想太多了,步梯间本来就没人,光线又暗,自己穿着休闲鞋,走路无声,黑暗里突然冒出来,肯定会吓着人,连你不也被她吓到了嘛!
“你什么时候来的?”赵恬妞问,眼中有一丝惊疑,语气似乎想确认什么。
“刚下来,才到这儿,就遇见你了。”林子苏听出她口气的怀疑,怕她误会自己在偷听。
赵恬妞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恬妞,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吧?”
赵恬妞做了个捂胸的动作,仿佛才想起来平复刚才受到的惊吓,道:“没,没事,跟发小打个电话,结果被你撞到,差点被你吓死!”说到后面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很是奇怪。
林子苏不由得又是一阵狐疑,刚她明明叫的是“杨总”,而且语气极尽尊重,怎么却说是“发小”,为什么要骗我呢?她可从来没说过谎话,这什么情况?
而且,和此前半个多月的冷冰冰态度相比,这个回答,还有这个表情,似乎有点过分“热络”了些,显得突兀又奇怪,她在掩盖什么?
赵恬妞大概看出了林子苏的疑惑,又讪讪一笑,补充道:“我没跟你说起过,我那个发小,杨宗,祖宗的宗,还真是‘祖宗’,最近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非让我搬过去跟她一起住,说是这样可以震慑那些想找她事的人,我这才搬了出去,说起来,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和静姐。子苏,你没生我的气吧?”
林子苏和周瑁远接触,最大的一个收获,就是当人不想纠缠当前话题时,就会找一个更有兴趣点的话题,以此转移对话的焦点,但周瑁远是高手,转移和过渡很自然,毫无痕迹,不会令人感到突兀。
但赵恬妞并不精于此道,痕迹太明显,她的补充可谓越描越黑,甚至有点欲盖弥彰——杨宗,和“杨总”声调明显不对唇。
大学时,她是班里唯一一个普通话测试拿到一级甲等的学生,显然也不会念错。而且,那个什么“杨宗”如果真招惹什么人,叫赵恬妞过去同住,两个弱女子,能“震慑”对方吗?
这个谎话水平太拙劣,漏洞太明显了,换个头脑简单的,还勉强糊弄得过去。
而且,她此前给的搬出去住的理由,是家里来了亲戚需要陪护,怎么又变成了“发小”“杨宗”,前后矛盾,也太奇怪了!
所以,她在欲盖弥彰吗?还是想隐瞒什么?是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曾经我们之间无话不谈,秘密共享,消息互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竟要用谎言来搪塞我?甚至还怀疑我!
直到此刻,林子苏才彻底意识到,她们之间的裂痕已如深沟高壁,不可再逾越,心中闪过一许悲凉,竟不知该如何回复她,只望着她有点出神。
赵恬妞有些不太自在,又问:“你,你刚刚在干嘛,怎么去上面了?”
“哦,刚在演练,没注意走错了楼层。这到点了,咱们回去吧!”二人并肩走下去,往日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却是一路无话可说。
这天刚下班,林子苏突然接到周瑁远的电话。和他接触有大半年了,上京之外两人都从未联系过对方,这也是商务女伴的合作约定。
他突然在常青市主动联系,让林子苏有些惊愕,犹豫间电话已接通:“总裁好!”林子苏礼节性地问好,电话那头有几秒的安静,才问:“怎么不是远先生了?”
“这里是常青市啊!远先生,只在上京市有效啊!”林子苏解释道。
“好吧!你不是想要‘理直气壮’吗?今晚有个‘还钱’的机会,怎么样?”
林子苏“啊”了一声,什么“理直气壮”?……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淮州之约,自己说了要还他的酒店房费,心突突地跳了两下,问:“总裁希望我做什么?”
周瑁远在那头想了想,道:“嗯,今天晚上请我吃饭吧?”
在上京,但凡和他吃饭,从来都没有她付钱的机会。呵,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主动请求,林子苏毫不犹豫爽口答应:“好啊,总裁想去哪里吃呢?”
虽然心里知道,他不至于为难自己,但还是有些忐忑,他可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你来定!”
林子苏想了想,便道:“是不是去哪,您都会答应?”
“去你住的地方,我也不介意的啊!”周瑁远调笑道。
隔着电话也撩妹!林子苏赶紧转移话题:“那就太委屈总裁您了。不过,高处不胜寒,我也请不起。今天,只能委屈总裁下凡,尝尝人间烟火吧,如何?”
周瑁远朗朗一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笑道:“那就请林小姐做我的向导,带我去‘人间烟火’吧!车库C出口等我,我5分钟就到!”
“好的。”林子苏忍住了笑意。
五分钟后,周瑁远的总裁大奔果然来到了C口,看见林子苏,就将车子靠边停下。
甫一上车,就感受到他那强悍的总裁气场,林子苏很快就被紧张和窒息感笼罩,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周瑁远习惯性地提醒她系安全带。
结果林子苏太紧张,安全带又拉不出来了,“你怎么每次都像个傻瓜!?”
周瑁远微微一笑,一边盯着她,一边轻松拉出安全带帮她扣上。
林子苏的脸微微一红,心口又跳得厉害,好在他很快也系好了自己的安全带,启动车子离开。
此时出口多有车辆驶出,林子苏上车的一幕,刚好被过去的一辆车辆里的人尽收眼底,那是杨玫的车。
车上还载着一个人,那就是赵恬妞,杨玫正要带她去参加一个应酬。
原本中心安排了林美静,但林美静一向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应酬,所以就借故推辞,还推荐了赵恬妞。
当时赵恬妞就坐在副驾上,那一幕刚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总裁的车和车牌号,她早就烂熟于心,一眼瞥见周瑁远的车,不由得一阵脸红心跳。
不料,又看到林子苏走过去,还直接上了副驾,竟然和总裁有那么亲密地互动,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至于车都开远了,她还自顾自地回头张望。
杨玫问她怎么了,赵恬妞脸一红,只说没什么,看错了。心中的艳羡、疑惑、嫉妒,不言而喻。
其实,林子苏也惊鸿一瞥看到了赵恬妞,狐疑一闪而过:赵恬妞怎么和杨玫在一起?
后来一想,杨玫经常带中心的员工出去参加一些商务活动,静姐不喜商务场合的虚与委蛇,此前常推荐赵恬妞。
也是为了照顾她,想让她多长长见识,锻炼一下胆量,不至于被同事排挤和欺负,因为她性子太弱了。
第一次推荐她去,还有些忐忑,但回来听杨玫反馈还不错,说她挺机灵,林美静还诧异,赵恬妞还真是“此处不开花,别有开花处”,所以不想麻烦,以至于以后一遇见这样的事就推荐她。
根据林子苏的指引,二人就来到了夜市大排档,一看名字,还真是叫“人间烟火”,周瑁远仿佛恍然大悟。
这里都是市井小民的聚餐之地,混杂着各种气味儿,林子苏看到他一丝不苟的西装革履,进入这个场合,却是鹤立鸡群,不,更像是神仙下凡,让林子苏也是忍俊不禁。
林子苏选择在“龙虾大排档”摊前落座,问他想吃什么。
周瑁远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对他还真是“下凡”,有些不适应,刚才车上还调侃她是个“傻瓜”,现在风水轮流,他变成了“傻瓜”,周瑁远无奈地耸耸肩,表示她安排就好。
林子苏有些不忍,为表示弥补,便将他按在座位上,同时换了亲切的称呼“远先生”,一改倔脾气,说今晚她来照顾“远先生”,就像在上京他照顾自己一样。
周瑁远啼笑皆非,也就不推辞了。
林子苏去了几个摊位,和老板们都有说有笑,“人间烟火”之下,她又是那个活泼伶俐惹人爱的脱兔,跟老板们讨价还价,还惹得老板们大笑,一些食也跟着起哄,好不热闹。
“人间烟火”的世界里,她就是耀眼的主角。
周瑁远远远看着林子苏,看着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如鱼得水的样子,远不似在上京和他在一起时的那种拘谨,那种欢悦,令人轻松,所有的包袱都烟消云散,别有一番惬意滋味,他竟有些艳羡了。
林子苏点完餐,回到位置上,看到发呆的周瑁远,狡黠一笑,道:“今天晚上,远先生一定不虚此行!”
周瑁远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也是充满期待,道:“‘人间烟火’,很期待哦!”
“远先生不能吃辣,我特别交代了他们。”
周瑁远平常话就少,在这样的陌生场景话就更少了,就那样看着林子苏,看到她为自己悉心打点,准备餐盘碗筷,忙前忙后——
一种陌生的感觉在生长,眼神的凌厉消失了,变成了柔柔软软,温温暖暖,让人卸下所有防备和警惕……
从小习惯了独立自主的周瑁远,突然被这样的柔软包裹,才发现竟是这样令人迷恋。
转而便明白了老爷子的教诲——温柔是人世间最大的“毒药”,一旦沾染,就会堕落……
他谙熟“毒药”应用之道,比起自己“服毒”,他更擅长让女人“服毒”,而且百试不爽从不曾失手,却从不曾被反噬,林子苏,不就是自己正在喂毒的猎捕对象吗?!
周瑁远陡然清醒过来,收了收神,想起今晚约林子苏的初衷,见她终于忙完坐到桌前,便笑道:“吃饭,不是我的目的,我是要和你说一件事。”他要找回主导权和控制权。
他终于要摊牌了,林子苏笑道:“我就说嘛,约好的,上京之外,互不打扰。今天您一打电话,我就猜肯定有事。嗯,只要不是开除我,其他的,都不是难事!”
大概是心情大好,林子苏就轻易夸下海口,就这样自己主动跳了进去。
周瑁远抿嘴一笑,道:“这么优秀的员工,哪个老板会想开除啊?!你还记得丁俊良吗?”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夸奖自己,心里挺是高兴,但一听到“丁俊良”三个字,眉头一皱,笑意也消失了,道:“哼,提那个登徒浪子干嘛,真煞风景!”
周瑁远先是一愣,随即朗朗大笑,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管他是谁呢,玉皇大帝的儿子,如果是这样,我也不会多看一看。”林子苏不屑一顾。
“丁俊良的爷爷跟随张少帅的部队打过日本人,他父亲丁军山退伍后经商,娶了辽山名门世家的廖小姐,在岳父的扶持下,成为名山集团的董事长,丁俊良是名山集团的接班人!”周瑁远笑道。
林子苏听到“名山集团”已经是惊愕不已了,又听到丁俊良爷爷还打过日本人,更加肃然起敬了。
随机,想起《三国演义》里,定军山是汉中之战时蜀汉大将黄忠击毙曹魏大将夏侯渊的地方。
老爷子给儿子取这个名字,寓意和厚望不言而喻,可见丁家还是有些家学渊源的。
最没想到的是,浪荡轻浮的丁俊良竟然是出身军人世家,其母还是名门世家,不觉惋惜道:“可惜了!”
“你不懂!”周瑁远的口气有无奈和同情,林子苏“嗯?”了一声,表示不解,周瑁远苦笑一声,很难得一见的表情,此前从未看到过。
“富贵家庭的子女,尤其是儿子,是没有自由的,从一出生,人生就被安排好了,读书,恋爱,结婚,工作,事业……,没有一件可以自主,因为要承担家族的使命。
丁俊良曾经喜欢过一个女生,但他父亲不同意,正好赶上08年金融危机,经济不景气,经销商破产,还不上名山集团的货款,导致资金链断裂,到处借钱都借不到。
这时候,沈家的母亲,也就是沈氏集团的董事长,主动找到他父亲表示愿意给名山注资,但前提条件是让丁俊良娶她女儿。
因为她女儿一直都特别喜欢他,为了挽救名山集团,丁俊良被迫和沈家联姻,结婚后,沈家注资,挽救了名山。
也是这一个原因,他的太太觉得自己有恩于丁家,所以总是对丁俊良指手画脚,很不尊重他。丁俊良本来就生气被逼结婚,他结婚后,那个女孩也迅速嫁了人。
丁俊良对婚姻、爱情失望,一心想摆脱沈家的影响,就跳出名山集团,成立了明良投资公司,有点类似百大,找了几个项目,运营都不错。
后来,丁俊良提出离婚,沈家不同意,还威胁离婚,就和名山集团打官司,如果打官司,丁家就会损失明山集团一大半的股份,他爸因此气病了,一夜白头。
这让丁俊良更恨沈家,算是报复,就经常在外面找女人过夜,他太太见哭闹没用,也在外面找情人,两人各过各的,但谁也不提离婚,因为谁提谁就得净身出户。”
林子苏瞪大了眼睛,不想丁俊良还有这悲催人生,难怪这么乖戾,游走在红与黑之间,这哪里是孰是孰非的问题,明明是人性和利益的纠葛。
墙外羡慕墙内的奢豪,可墙内却向往墙外的单纯和自由,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不过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是围城之外的人被表象所惑而为之羡慕,也是悲哀。
“那这个丁俊良也确实可怜!”林子苏感慨不已,又不禁疑惑:“总裁怎么知道这么多?您跟他很熟吗?”
周瑁远摇摇头,笑道:“只在商务场合,见过两次面,并不熟悉。你还记得‘岳总’吗?”林子苏点点头。
“上次我们参加私募会议,岳总知道我们公司的‘风雅颂’项目在找资金,他为了让我在高瓴欧那里引荐他,作为资源置换,他给我推荐了丁俊良,还帮忙联系沟通,我就是从岳总那里知道这些的。”
林子苏恍然大悟,就问:“可是,丁俊良和今天的‘晚餐’有什么关系呢?”
“岳总引荐后,琞扬姐就去跟了这个事,嗯,你应该知道,集团三部下属的投资运营中心的职责,就是帮城市公司的项目融资。琞总跟丁俊良那边初步沟通后,他也很有意向,就说可以带团队过来考察一下项目,大概下周五吧。但是,他有一个要求——”
周瑁远颇有深意地看着林子苏,有意顿了一下,林子苏好奇问道:“什么要求?”随即会意道:“不会让我喝酒吧!?”
这时,他们的“晚餐”陆续端上了桌:先是开胃的烧烤小吃,有烤羊肉串、烤茄子、烤韭菜。
林子苏给自己点的酸梅汁,给周瑁远点了夜市的特色——扎啤,那绝对是他没喝过的。
林子苏还神秘一笑,说还有一道人间美味在后面,周瑁远不禁有些期待。
话刚说到正题上,谁也都没动筷子,只见周瑁远摇摇头,道:“如果是喝酒这么简单,就好了。但不是,他要求,必须要你全程陪同,并做项目主讲,只要他对你认可和满意,他3个亿的投资,就立即打到城市公司账上。”
林子苏惊得目瞪口呆,咽了一下口水,半天才反应过来,道:“要我全程主讲?怎么可能呢?虽然我现在负责‘风雅颂’项目,但是要做整个项目的全案投资路演,我恐怕不行的,如果是对您,或许我还能勉强讲得下来,可是他…,毕竟关系3个亿的投资,万一我搞砸了,还怎么在崬森混呢,更何况我还在竞聘部门经理,也没有时间啊,不行,不行!”
林子苏急得一口气说完,连气儿都不带喘,连连摇头,周瑁远听到她说面对自己还能勉强讲下来,便微微一笑,有心问了一句:“为什么面对我,你就讲得下来呢?”
林子苏不假思索道:“因为你是远先生啊,在远先生面前错了,还有机会纠错。但他是丁俊良,是三个亿的投资,一旦错了,就不可挽回了,这个锅太大,我背不起呀。”她此刻已经忘记了他是个多面人了!
林子苏是无心,周瑁远却从中听出了这个小丫头对自己的一种信任,嘴角不自觉轻扬。
“这样和你说吧,我并不缺这3个亿,而且换了别人,他也没兴趣,所以,我的意思,你就当是一个练习的机会。最后能不能谈成投资,‘风雅颂’项目都不会受到影响,你也更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影响。嗯,你觉得呢?”
他竟然拿3个亿让我“练习”,这也太大手笔了,他到底是什么动机啊?这丁俊良到底什么意思啊?
林子苏百思不得其解,把目光投向他,而周瑁远也正凝视着自己,似是在等待自己的答案。
虽然他说不缺这3个亿,可这对自己而言,这可是像泰山一样沉重啊,他说得越轻松,反而越让人不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绝,便犹疑着沉默了下来。
林子苏犹疑之间,目光便有些闪躲,随即取了一根烤羊肉串给他,示意让他先吃,周瑁远从来没吃过这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吃。
果然有吃的,林子苏就换了一副心情,咯咯一笑,道:“还有远先生不会的,那今天我就给你当一回‘先生’吧!你看着!”
说着,便拿了烤串,向他传授撸串之法,店家的肉烤得很嫩,很轻松就“撸”了下来,动作娴熟流畅,撸完还不忘舔一下唇边的肉屑。
周瑁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睛里闪着别样的奕奕之光,动作上就迟滞了些,林子苏只道他看傻了,便敲了一下他的胳膊。
周瑁远才回过神,心想,这是在吃串呢,还是在勾人呢?不禁失笑一声,大庭广众之下,周边食满堂,他实在做不出这样不雅的动作。
林子苏见他迟迟不动嘴,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不会,也是,他这优雅惯了,这个吃法实在不符合他的身份,便说:“我还是叫您远先生吧,远先生,这里是‘人间烟火’,你看大家都是这么吃的,你看看——,”
周瑁远向周边看了看,大家都在“撸串”,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声猜酒划拳,赤膊对阵,热闹喧天,这副场景可从来没见过,还真是羡慕他们的自由自在和无拘无束。
“所以,远先生,既然来了人间烟火,可就不能再当神仙,要入乡随俗,跟着大家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当一回绿林好汉,远先生才不枉来此一趟!”林子苏鼓动他。
周瑁远被周围的气氛带动,加上林子苏的鼓动,也就动摇了,便学着林子苏的模样,依葫芦画瓢,结果还是没经验,蹭了下巴一嘴油。
林子苏见他狼狈的样子,一边开心不已,一边拿了纸巾帮他擦拭,周瑁远显然不适应,就接过她手中的纸巾,自己擦。
后面也索性撸起袖子,彻底放开了,又摸索到方法,所以上手很快,但他的吃相还是很优雅,到底家世修养在那里放的。
林子苏又教他吃烤茄子,茄子烤得皮焦肉嫩,用公筷,轻轻一剔,就剔出了茄肉条,将第一筷的茄肉夹给周瑁远,示意让他尝尝。
周瑁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先小品了一口,觉得还不错,就问:“这放了什么,很美味?”
林子苏一边继续剔茄肉,一边笑道:“这个烤茄子最好吃的就在料上,这个料是葱姜蒜切成末,然后放生抽、盐,少许鸡精,调成料汁。可惜你不能吃辣,否则比现在的更美味。
首先,要把茄子肉切成一条一条,不能切透,否则茄皮断了,就不好烤了,所以十分考验刀功,切好后放到架上烤,烤到皮焦肉嫩,就可以下火。
然后将料汁浇在茄肉上,美味的烤茄子就这样做成了。其实料汁调制很简单,但烧烤时候的火候和时间,才是决定好吃与不好吃的关键。”
周瑁远很是享受被林子苏照顾,又听她将普通的烤茄子讲得头头是道,不禁刮目相看,正要说话,这时老板将爆炒龙虾端了上来,红彤彤的一大盆,把向来精致用餐的周瑁远吓了一跳。
林子苏笑道:“放心,虾皮一剥,吃到我们嘴里的,还没有三分之一呢。”
周瑁远半信半疑,林子苏带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龙虾,周瑁远忍不住盯着她看,这丫头专注的时候,还是很迷人的!
剥好之后,林子苏先递给周瑁远,周瑁远看她看得出了神,此刻的她像极了母亲,曾经母亲也是这样给他剥东西吃,也是这样事无巨细体贴入微?
可是母亲去世后,母亲的音容样貌,都和缥缈虚无的午夜梦回一样,难以追溯和记忆。
唯一的印象,就是母亲唤他乳名“家家”时的音容笑貌,一如此时温柔体贴的她,周瑁远一边回忆着,一边也看得痴迷入神了……
陡然发觉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里是一塌糊涂的温柔,林子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抓了两个小龙虾,扔他碟子里,一边嗔怪道:“哎呀,你不能偷懒啊,总不能让我喂您吧!”
“好啊,我求之不得。”周瑁远调笑道,有点不正经。
“我敢喂,远先生敢吃吗?”林子苏撇了一下嘴,笑着调侃道。
“试试就知道了!”周瑁远笑道。
林子苏哪里敢,怔了一下,低了头不理他,他却握住了她的手腕,拿着她手里刚刚剥好的龙虾肉,带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嘴里送。
林子苏惊得不敢置信,当场羞得无地自容,眼见虾仁进了他的嘴里,便要抽回时,他却吮了一下她的手指头。
就这一吮,林子苏整个魂都飘逸了,身子跟着就颤了一下,“哎呀”一声,又羞又急,赶紧抽手,这次他终于“放行”了。
“好香!”周瑁远品味着龙虾,一边意味深长话有所指。
林子苏更羞了,龙虾本来就香,好吧?不对啊,什么意思?调戏我吗?他不会喜欢我吧……不敢想,一想,心又要开始漏跳。林子苏羞赧地低了头,自顾自地自作多情。
周瑁远嘴角轻扬,一边学着林子苏的样子剥龙虾,虽然剥的并不如林子苏那么娴熟和干净。
剥好后,见林子苏还羞得低着头,便命令道“抬头”,语气强硬,林子苏愕然抬起头,却听他笑着说“最近学了一个新词,张庆东教我的,”
林子苏不解,看着他,“叫:礼尚往来。吃了它——”,一贯的命令口吻,说着就将他剥的龙虾,递到了嘴边。
林子苏哭笑不得,你确定这是“礼尚往来”吗?主任啊,你是这么教远先生“礼尚往来”的吗?这明明是“强人所难”,好吗?……
可龙虾,已在嘴边,众目睽睽之下也太难为情了,不吃肯定也不行,想到刚才被他非礼调戏,便也起了戏谑之心,也来个有样学样。
龙虾落嘴之时,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手指,留下了“礼尚往来”的代价——留下了深深的殷红的牙印!
周瑁远毫无防备,被她的小尖牙咬得着实痛,又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又些许薄怒,“你这丫头,属狗的吗?!”
见林子苏一副得意神情,这才明白她是“报复”,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这笔账先记着,等会儿再算!
周瑁远恢复了远先生的迷人笑容,转移话题,开启“总裁模式”:
“从吃到工作,逻辑都是一样的。再难的事情,它最后的本质,和你说的烤茄子,是一个道理。掌握好关键的几个逻辑点,再难的事都会变得简单。
既然,烤茄子的关键要素是火候和时间,那你好好想一下,这次路演任务的关键逻辑是什么,逻辑想清楚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别的,你也不用多想。”
他太跳脱,太不按常理出牌了,稍微走个神,就跟不上他的思维,林子苏这才收了戏谑,也一本正经道:
“远先生的话,倒是启发了我。好,这个事情,我应下了。我可以做十分的准备,但不能承诺完满的结果,所以总裁也要降低期望值!”
周瑁远爽朗一笑,道:“你需要什么,直接跟万简明联系,我跟他打过招呼了。这个事情不必通过俞琳徽,我跟她沟通过了,让她先不给你安排工作,你专心做这件事就好了。需要什么支持,就找杨玫吧,我交代的,她知道!记住,什么时候都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一定行!”
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今天晚上压根儿就没给推辞的机会,这倒是他一贯霸道专制的风格。
但林子苏想不明白的是,他到底怎么想的,他和丁俊良到底是什么交情,明知道丁俊良伤害过自己,竟然还为他来当说……
他的神色是那样从容自若,而且还能顺带调戏下自己,林子苏无法从他的神情找到答案。
林子苏向来看重承诺,既已答应,也不容自己撤退,便举起酸梅杯,道:“远先生愿意一掷亿金,那小妹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干杯!”那豪气干云的样子,像极了武侠小说里的江湖侠女。
周瑁远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便满斟一杯扎啤,举起杯,凑近说了一句“不要小妹舍命”,话说得有点坏,林子苏哈哈大笑。
周瑁远也开怀一笑,二人同喊“Cheers”,碰杯而饮,可刚喝下一口扎啤,周瑁远就喷了出来,第一次喝这样的啤酒,味道怪怪的,苦涩难咽,极其不习惯。
林子苏见状也慌了,内疚不已,赶紧抽了纸,帮他擦,也是关心则乱,竟忘记了男女大防的边界,周瑁远安慰她“没事”“没事”,她都没听见,直到被握住手才停下来。
林子苏就算再自矜,也经不住这样的四目款款对视,竟也是怔了好几秒,愣是没像以前那样立即回撤或逃避。
晃神之间总是产生一种错觉,会把他当做心心念念的方老师,而不舍得放开这一刻的温柔,真怕一松手,一切都是虚空……
嘿,林子苏,快醒醒,他是糟老头子,是多面体,是魔鬼,不是方老师……还有啊,旁边好些人在看你们呢?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啊?快醒醒……
心里的声音在呐喊,林子苏激灵了一下,陡然清醒过来,脸顿时红成了苹果,赶紧抽回手,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只得狂抽纸巾以掩饰窘迫。
她本是要给他纸巾的,可是她却只抽不给,周瑁远被她的动作逗笑了,过去握了下手,她的手抖得厉害,见他来握,赶紧要躲,周瑁远松手的同时拿走了她手中的纸巾,并没去追那只“逃兵”。
林子苏默默坐正了身子,直到此时才发觉嗓子眼干涩难咽,一把抱起酸梅汁狂饮,一饮而尽,仍不能化解尴尬。
周瑁远早就恢复如常,只是有点可惜了身上的西装,完了看向林子苏,嘴角微扬,道:“还记得,你第一次吃日本料理吗,和现在的我一样,都很狼狈!”
周瑁远一边说,一边擦拭身上的酒水。林子苏经他这么一提,也禁不住腼腆一笑,身体没那么抖了。
晚餐接近尾声,林子苏心算了一下账,一共花费才两百多点,根本不能抵消啊!提钱,他也不高兴。
林子苏咬了一下嘴唇,以后找机会再还吧!周瑁远盯着她,看到这个动作,又有些心猿意马了。
人烟烟火结束,周瑁远准备开车送林子苏回家,车子开出没几分钟,周瑁远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大排档的地方是比较偏远的,除了大排档,这边更是人烟稀少,林子苏有点不解,却能感觉到他在看自己,车内陷入了沉默。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尤其是和他在一起时。
林子苏隐隐感觉出他想做什么,心头小鹿乱撞,让到嘴的意欲抗拒的话又咽了回去,不自觉地双手交握,低头一言不发。
周瑁远忍不住伸手去握她的手,她安静起来,太诱惑了,让人无法抗拒……
握住的一刹,她微微一抖,有几秒的安静,但最后林子苏还是抽离了手,假装去拨弄散落的头发,又清了一下干涩的嗓子,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开始没话找话,试图打破沉默,低声问道:“怎么不走了?”
“想听你说说话!”林子苏的心漏跳了一拍,听我说话?说什么?……
林子苏忐忑不安,感觉嗓子眼发紧,脑子里胡乱地搜索着聊天话题,却是一团浆糊,胡乱问了一句:“百大私募那晚,远先生为什么不解释我们没有那种关系?”
周瑁远怔了一下,却没说话,林子苏不自觉地抬头看他,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很快就沦陷进他那双深邃的黑色漩涡里——
那个眼神从未见过,林子苏说不出来是什么,里面暗藏的魔力,可以将自己裹挟,揉碎,直至溺死。
“我不喜欢解释,解释是浪费时间。”他盯她的眼睛没动,声音和眼神一样充满魔力,不知不觉中安全带已经解开。
他,慢慢欺身过来,特意伸了手指给她看,被她咬过的食指殷红之色还未褪,林子苏刷地一下脸红了,正要说话,他的手指已经“跑”去了额头,开始温柔抚弄她的头发。
发丝被一点一点抚向耳后,指尖不经意的碰触,耳根一热,心漏跳一拍,魂又出窍了,留下一个六神无主的身子,他的声音又在引诱人:“今天晚上,你的行为说明了一切。不是吗!?”
说话间,漂亮的手指温柔滑到了下巴,勾起她的下巴,让一直低头含羞的她,不得不看向他,四目相对,躲无可处躲,那张英俊的脸也欺近了,魅惑声低声问她:“你喜欢我,嗯?”
双唇只有咫尺之距,彼此的呼吸是那样的清晰,男人香,女儿之娇息,隐隐的发香,他们越靠越近……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吗?我喜欢的是方老师啊!!
可不知从何时起,你已经不再抗拒他的挑逗了,不是吗?……
两种声音交叠,让她更加迷茫,林子苏咬紧了嘴唇,眼神涣散,虽然还是对着他,欲语还休的女儿娇态,却失去了聚焦的能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嘿,你不回答,可就是默认了!心里的声音焦急无比,可还是没有唤醒失魂的她。
周瑁远突然一把拉她入怀,林子苏身子一软,一声娇酥,就坠入他的温柔陷阱,那一刻,她的意志彻底破防,终于缴械投降——
这一夜无论他做什么都不再抗争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任凭自己向深渊堕去,一道勾魂的声音传来:“很高兴你用身体做了选择,这也是我希望的,知道吗?”
不,我想选择的是方老师……林子苏猛然惊醒,眼见他要吻上来,不由分说就反抗起来,却被牢牢控制着,只得拼命摇头,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拼命哀求他“别这样”。
周瑁远停下来,困惑不已:“你不喜欢我吗?”
“我……”林子苏脑子一片空白,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欲言又止,只剩下两行清泪而下。
“你不喜欢我?”他不敢相信,眼神变得复杂,夹杂着愠怒。
林子苏拼命摇头,只流泪,却不说话,“不喜欢,为什么跟人说你是我女朋友?不喜欢,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勾引我?”周瑁远低吼,恼羞成怒。
勾引?是你在勾引我……,可你林子苏就没有上道吗?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林子苏疯了一样摇头,拼命否认。那日说自己是他女朋友,纯粹是为了气安娜,不想安娜还真去问了。
林子苏不禁又羞又愧又悔又恨,幡然悔悟,自责此前几次面对他的暧昧和挑逗时意志不坚,也许正因如此才使他产生误会。
我对他是有好感,欣赏,可也从来没有去勾引过他!我也是有尊严的,难道有好感,就该被践踏尊严吗?
而且,那么多女人围绕着他,我在他那里是什么位置?他有家有妻有儿,只因他位高权重,便可以随意羞辱我吗?
“我,我说过,我有男朋友。”林子苏试图掩饰着什么,可话语是那么无力。
周瑁远一把抓住她的下巴,怒道:“男朋友,那又怎么样——”说着,他就突然强吻起她。
林子苏吓傻了,拼命反抗,终于推开他,周瑁远暴怒道:“这是我们协议里规定的,你必须做,有没有男朋友,你都得做,你让我等得太久了——”
说着一把摁住她,这次不容她反抗,准备再次强吻,林子苏哪里肯,激烈地反抗起来,当听到他说“你想赔偿100百万违约金吗”,林子苏瞬间呆住了!
原来和他发生关系,明明白白写在了协议里,难怪会有那么高的薪资,不履行就要赔偿违约金……当时你连看都不看就签了,亲手把自己卖了,林子苏,你TMD怕是个傻子吧!
周瑁远见她停止了反抗,毫不怜香惜玉就霸道地吻住了她,一边撕扯她的衣服……
短暂的空白后,林子苏彻底清醒过来,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反抗,一个间歇,一记耳光就打到了周瑁远的脸上,林子苏使出浑身力量,大骂了一声“你混蛋”。
周瑁远愣住了,摸了一把脸,有点不敢置信,旋即恼羞成怒,可是看到眼前的情状,突然间就清醒过来,整个人突然就蔫了,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那句“对不起”冲到喉咙了可怎么都说不出口,他狠狠地抓了一下头发,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在车外连连踱步,还连爆三个“fuck”,甚是懊恼的样子。
林子苏本来是愤怒,慌乱整理好衣服,看到这个反转,一时也不知所措,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这是人生的奇耻大辱!
林子苏毅然决然下了车,听到关门声,周瑁远望了过来,两人隔车对视良久,最终还是林子苏开口了。
“我承认,对你是有些好感,甚至仰慕,如果这些,是勾引,是冒犯,我向你道歉。你有家世,有老婆,我未婚,你可以肆意妄为,但这样的不伦情感,我林子苏做不到。
说一句过分的话,就算我一丝不挂,也不是你侵犯我的理由。就算我喜欢上了你,也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借口。我的喜欢,是我的自由,不是你伤害我的权利。
站在上帝脚下,彼此平等。如果我们不能平等相待,我情愿赔偿100万违约金。别说100万,就是1000万,也买不了我的不情愿!我不想再看到你!”
周瑁远看着她离开,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尽管懊恼不言而喻,平生第一次懊恼,平生第一次挫败,他终于上了车,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禁不住猛砸一下方向盘。
不管天寒地冷,也不管夜幕深垂,也不管道路荒僻,油门一踩到底,驾车从她身边绝尘而去。
林子苏下车太急,包和外套都落在周瑁远的车上,夜半孤身一人在僻静寒冷的街上游荡,身无分文没法打车。
想打电话求救,才发现手机也在车上,又不敢随意搭便车,只得走路回去,路上哭了一回又一回,一回比一回让她清醒,竟是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回青年公寓。
到家已经过了一点,林美静去淮州出差,赵恬妞早就搬走了,钥匙也在包里,林子苏绝望地又哭了一回。
林子苏求助无门,又实在太困太累,只得蜷坐在家门口,倚着房门打盹,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被邻居发现,见她满面泪痕,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头发蓬乱,摸了一下额头,还有些发烧,想着小姑娘可能失恋,还担心她想不开做傻事,赶紧打了110。
最后事情大白,还是警察叫了开锁师傅,把门打开才进去。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