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郁簟秋也是有所犹豫的。
有必要这样吗?
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还向别人暴露了自己掩藏了这么多年的弱点,就为了试探一下姜见月。
是没必要,可是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姜见月到底知道他多少。而且他也清楚,不弄明白,他放在姜见月身上的心思,会越来越多。
他可不想变成燕治乾那样的狗。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叫燕治乾来帮他这个忙。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到危急关头,是很难逼迫出来的,姜见月对他已经有了戒备,之前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就能看出来。
所以他才会要求不佩戴那些安全措施;所以他才会只留下他们三个人,没有再让其他人上游艇。
然后要求燕治乾在上岸之后,向她传递那个消息。
“郁簟秋的手电筒,好像坏了。”
他在游艇上提前就安装好了监控。
后面他完全可以看清楚她当时的表现,如果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强烈要求燕治乾下水救他,又或者是要联系救生队,甚至不小心向燕治乾透露了什么,那就意味着——
她绝对知道他以前经历了什么,有着什么样的致命弱点。
如果没有,那这种闹剧,就可以就此结束了,他已经在她身上耗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他需要及时止损。
不过他也并不是傻子,并不会真的用自己的命来赌。他的无氧潜水水平远超过燕治乾,比他待得久是绝对没有问题。
而且他的手电筒也压根就不会坏,他不可能为了试探姜见月,就真的让自己再感受一次濒临死亡的感觉,他不是那种蠢货。
至于现在,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完成潜水深度,然后再原路返回,等待燕治乾先他一步上岸,然后差不多到了憋气的极限后,他便会出水。
目光紧紧注视着被手电筒照亮的方向,穿着潜水服的男人滑动着手臂,向着深处游去。
只是下一秒,他却看到手电筒的灯光,突然晃荡了两下。
郁簟秋心头一紧,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像是验证了他的想法一样,紧接着,郁簟秋就看见作为他唯一光源的手电筒,投出来的光却越来越弱。
怎、怎么回事!
潜水面镜下,那张昳丽的面孔闪过一抹慌乱。
憋气状态下,他险些没控制住情绪,有气泡从鼻尖旁溢了出去。他抬起手,尝试按下手腕上那手电筒的按键,可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手电筒的光亮依旧越来越弱,他能感觉到视野也在逐渐变暗。
怎么回事!手电筒怎么坏了?!
在又一次按下按键后,手电筒的光骤然消失。
瞬间,那双狐狸眼中偏浅的瞳孔猛地一缩。
郁簟秋下意识地又去寻觅那处属于燕治乾的光亮,却只看见周遭一片黑暗。
赖以生存的光亮完全消失,漆黑的水流从四处向他裹挟而来,周围是一片流动着的,将人紧紧包裹住的黑暗,压制着胸腔。
郁簟秋感觉到他的心跳骤然变快,手脚都刹那间变得冰冷,甚至比海水还要来得冰凉。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他要马上上岸!他必须要马上出去!
没有任何犹豫,郁簟秋尝试大力伸展着手臂向上游动,可手脚却不受控制一般,那些过往他最熟悉的动作此刻却做得乱七八糟。
身体不升反落。
“呼——”
心跳得越来越急促,那些郁簟秋几乎已经忘记了,再也没有感觉过的黑暗笼罩着他。
怎么可以这么冷?
怎么可以这么黑?
尘封的记忆再一次被启封,郁簟秋只觉得呼吸越发急促起来,有水流趁机涌入,他顿时就狠狠地呛了一口水。
只那一下子的呛水,郁簟秋就感觉先前的游刃有余尽数崩盘。
肺部在被狠狠地挤压着,为数不多的氧气也随着那越来越快的心跳,和无法抑制的急促呼吸而消耗殆尽。
而最让他绝望的,是被漆黑的水流所包裹着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被锁在狭小而又紧闭的箱子里,抛进大海,可能再也不见天日的那一天。
紧闭的嘴张开,许许多多个气泡从他的喉中、鼻中溢出来,男人那张漂亮昳丽面庞在水流中却满是痛苦。
救救他,谁来——
谁来救救他……
*
“哗啦!”
穿着潜水服的男人猛地从水面浮出,被激起的水花拍打在游艇的船身,有几颗水珠也飞溅起来跳到了少女的脸上,吓得姜见月往后便是一缩。
“呼哈、呼哈……”
紧接着,姜见月就听到男人沉重的呼吸声,显然是被憋得不行了。
“燕治乾?”
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方的手电筒没有亮起,姜见月凭借着游艇的灯光辨识着,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艹!”
又贪婪地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后,燕治乾接着从胸腔压出了一声暴躁的脏话。
听到这里,姜见月顿时就确定是他没错了,紧绷着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你终于出来了!快点上来。”
姜见月连忙掀开毯子,踩着之前换的拖鞋,往游艇的底部走。
而燕治乾也往那个方向游去,撑着扶手爬上了游艇,带上来的水拍打上游艇,打湿了蹲下身拉他的少女的裙摆和拖鞋。
“小心点,啊,你小腿怎么受伤了!”姜见月握住他伸过来的那只手,目光下移,就看见对方的小腿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割痕。
“不用你拉,过来干什么,等下袜子湿了我看夹在你脚趾头里难不难呕——”
一边死死地攥着少女的手,燕治乾一边嘴硬地说着,只是他的一句话没说完,就因为喘不上气而险些玉e出来,尾音都变了调。
“好了好了,你先再缓口气,先坐下来,喝口热水。”
姜见月连忙扶着他坐到沙发上,接着从桌上拿起那杯她提前倒好的温水,给燕治乾递了过去。
只不过对方一向是个不安分的,没喝两口就又指着手表骂骂咧咧道:
“气死我了,就差一点了,你看!都四十六米了!妈的!”
“已经很厉害了,好了好了。”
他才做完那种极限运动,姜见月只得顺着他的气,随后她又有些担心地朝着海平面看了一眼,问道:
“郁簟秋呢?他还没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