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向元灵也是急得团团乱转,她看不清雾里的情形,也就不知道鹿呦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越着急,便越慌乱,杏眸里渐渐泛起泪光,她用手背揩了一下眼角,声音难掩哽咽:“呜……如果这次能平安回去,我再也不偷懒了,一定好好修炼……”

    她的人生自来一帆风顺,未进宗门前有娘亲护着,进宗门后有师父护着,不愁吃不愁穿,卦修也不需要出去打打杀杀,日子过得轻松又适意,哪里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么一番险象环生的变故。

    可现在,她站在下面啥忙也帮不上,心里便生起一股浓浓的愧疚和无力感,如果以前学习符咒和法术的时候,她再认真努力一点就好了……

    江行舟捂着胸口,虚弱地靠在船舷边,满面羞惭,想不到他堂堂江家二公子,竟然也会有躲在女子身后苟且偷生的一天,这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这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修为如此之高,出手又如此狠辣,哪怕他带了满身法宝都抵挡不住,难道是黑水城那边派来的人……

    江行舟正想得出神,旁边那个哭得正欢的小姑娘突然走过来,眼眶红红地问他:“喂,你作为云境界第一世家的公子,身上就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灵器法宝吗?”

    江行舟愣了愣,抬头看向那片浓厚的紫雾,忧心忡忡道:“有倒是有,但是现下看不清这雾里的情况,若是冒然动用,我怕会不小心伤到鹿姑娘……”

    “怎么会这样。”向元灵闻言,颓然地靠在他旁边的舷板上,满脸沮丧。

    江行舟摸了摸鼻子,心里又更愧疚了几分。

    他们在这儿担心,而鹿呦这边的对战却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黑衣人身上被她偷袭出了不少伤口,而她也挨了黑衣人好几道攻击波,但好在有长泽风送的金丝软甲护身,虽受了伤,却不至于太严重。

    在来回的对战中,六遁玄波阵的盾光早已悄然破碎,而这浓稠不见底的紫色迷雾也随着她灵力的流失慢慢变得淡薄,对方的耐心也已消耗殆尽,明显不想再跟她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法宝一个接一个拿出来,务必要将她揪出来弄死。

    鹿呦控制着竹叶飞行器来回穿梭躲避伤害,细密的汗水顺着光洁精巧的下巴不停滚落,心情紧张到了极点,连握着斩青丝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时间来不及了,必须要赶在紫雾消失之前杀死对方。

    这不是杀人,而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战斗,她若不杀对方,这飞舟上所有人都会死。

    她无意招惹麻烦,但既然已经卷入了是非之中,再想抽身就难了。即使她现在把江行舟给扔下去,黑衣人也不会放过她和向元灵这两个‘目击者’,还不如跟他拼了。

    鹿呦侧身避开了一道灵力攻击波,握刀的指越发用力,乌黑灵透的眸子渐渐变得坚定,迸射出凌厉的气势。

    “卡西法!”少女轻喝一声,手腕上碧蓝色的异火顿时如电光般蹿飞至黑衣人的面前,在瞬息之间,变成一道三人多高的火墙朝他迅猛扑去。

    黑衣人急急一避,脸上戴着的面具却还是在顷刻间被火焰燎化一角,露出半张纹有黑色图腾的面颌。仔细一看,那纹身怪异而又邪乎,像是一只脑袋呈倒三角形的蛇,却又长着两个脑袋和四只爪,栩栩生动,宛若下一刻就能从那人脸上爬下来般。

    黑衣人乍然被人窥见真面目,心里当真是恼恨异常,可还没等他反击,那熊熊火焰却又再次扑来。与此同时,那身影灵动飘逸的少女已不期然地靠近他身后,手中汇聚大量灵力,握着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刺进他背心位置。

    黑衣人猝然回头,一掌击打在少女的胸口,而他自己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踩着飞剑连连趔趄后退,眼中震惊又艴然,一个小小的金丹初期而已,竟能伤他至此!

    他这一掌亦是用了全力,哪怕鹿呦穿了金丝软甲,也难以抵挡,胸口剧痛,嘴角漫出血色,身体倒飞几丈后,又不受控制地往下跌落。

    与此同时,紫韵铃没了灵力支撑,从空中倏然坠落,周围的紫色浓雾顷刻消失得一干二净,空中堆积的乌云也在此时散开,露出那轮冰冷诡异似血滴般的稠月。

    身体不停下坠,鹿呦想召唤飞行器过来,体内却再无灵力可用。

    罢了,不过是被摔一跤罢了,以她现在金丹之身,这么点高度应该是摔不死的吧。

    她缓缓闭上了眼。

    缟袂翩飞,乌发飘荡,少女纤白的身姿,宛若一只被折翅的蝶,从空中轻盈坠下,荒凉的月光照在她身上,美得破碎而又惊心动魄。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兀,紫雾消失的刹那,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这般唯美的一幅画卷。

    向元灵哑然失声,江行舟瞠大眸眼,似呆住了般。

    碧月火紧紧缠着那身受重伤的男子不放,火焰冲天,似绚丽灿烂的银花火树,照亮了半边天幕。

    正当鹿呦以为自己这一下,应该是会被摔得不轻时,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嘶哑的兽鸣,宛若凛冽呼啸的风雪,撕破浓密深沉的黑夜,直直穿透心底而来。

    身体倏然一轻,落在了一个柔软无比、似白云软绸般的地方。

    一轮血月下,一只巨大的白色妖狐自黑暗之中凌空踏来,体型庞然,犹如山岳巨兽,银白色的皮毛宛若最纯净的冰雪,映照在淡红月光下,泛着清冷而妖冶的莹光,九条硕大的尾巴轻轻摇曳,每一条都长而蓬松,似银河划过夜空,炘炘玓瓅,妖美异常。

    它朝她奔来,不遗余力,拼却所有,仿佛是去迎接自己所有的光明,是它的月亮,它唯一的执念和那颗已经丢了的、疮痍满目而赤红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