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他也会哭
舒云澜的手被太后抓得生疼，可太后却是在用最后的力气嘱托她——
“当初是哀家让人留下衍儿的，是哀家把泽芳有孕的事透露给了皇上，也是哀家让王德邈务必保下衍儿的。”
太后的声音苍老有力，落在舒云澜心里，如响鼓惊雷。这些年，长公主和赵君衍都以为是乾帝强行令王德邈留下胎儿，好用来威胁长公主。
可如今太后却说，一切都是她让人将赵君衍保下的。
“太后……为什么？”舒云澜颤声地问，眼泪微微浮上眼眶。
太后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慈爱，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悲凉，“那终究是一条性命，是骨肉……可也是哀家的一厢情愿，让衍儿这些年受了许多苦。云澜，哀家想把他交托给你……”
舒云澜摇头，眼泪不住往下滑落，她看出太后已经有了油尽灯枯之相。
太后抬手爱抚着舒云澜的脑袋，“你们都是可怜的孩子。衍儿一直以为没有人希望他来到世上，不是的，可哀家想疼爱他，却不行。”
“云澜，你要爱衍儿，他只有你了。”
舒云澜紧紧抓住太后虚弱的手，“不是的，还有您，还有长公主。”
“泽芳她糊涂，那孩子是哀家的错，哀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
“太后，没有，不是的，您老人家一定要长命百岁，平平安安。云澜还有很多话想跟您说，若没有您，云澜不会活到今天，不能没有您的。”
太后看舒云澜泪流满面的样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她，“快走，和衍儿走得越远越好，快走。”
“走去哪儿太后？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太后还想说什么，可是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了。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在太后快要油尽灯枯的时候，门忽然推开，一道身影急忙冲了进来。
“云澜！”
舒云澜听出是赵君衍的声音，急忙喊，“君衍，太后她不舒服，快叫御医。”
赵君衍闻言神情一变，才知道太后在这里。
他刚刚正在议事，景妃就派人过来说舒云澜去了千秋殿，他意识到可能会有事，立刻过来营救，却想不到太后居然在这里。太后不是在慈宁宫养病吗，怎么会在这里？
太后对赵君衍道：“快带你的王妃走，哀家无事。”
赵君衍见太后神色灰败，当即大叫太医进来，随即跪在了太后面前。
太后轻轻抚着他的脑袋，浑浊的目光中含着泪，似有千言万语，可是出口却是鲜血，随即头一松，倒在了赵君衍头顶上。赵君衍只觉得鲜血顺着头顶流下，温热却又冰冷，让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祖母……”他轻轻喃了一声，太后最希望他这么叫，享受天伦之乐，可是他从来只叫他“太后”。
舒云澜此时心里不祥的感觉更加明显，方才明明外头有人走动，怎么会只有赵君衍一个人走进来呢。
“殿下，不对劲，我们快点走。”舒云澜说着，就要拉起赵君衍，可是赵君衍却松开她的手，哽咽含笑道，“你先走，这里有本王在。走吧。”
舒云澜愕然地看着赵君衍，他受了很大的打击。舒云澜想要将刚才太后说的话告诉赵君衍，却不知从何说起，正犹豫的时候，门外已经又出现了人影。
舒云澜下意识地躲到了旁边，留下赵君衍一个人，还有去世的太后。
“七皇弟！太后！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赵胤礼的声音响起，身后会跟着周清叙和范阳伯、安载道等六部大臣。方才他们听梦妃说千秋殿出了命案，便匆匆赶过来，便见到此情此景。
安载道大步上前，赫然发现，太后竟然已经仙逝了！
“太后！”安载道大步跪下，“太后崩了！”
顿时，所有大臣齐刷刷跪下，太子则不敢相信地走到太后面前，“太后！”
赵君衍这时才抬起头，他的目光通红透着杀意。他知道这深宫定然藏有陷阱，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用太后老人家的性命做文章！
何其的歹毒！
“是你！”赵君衍一眼落到站在太子身边的梦妃身上。
陈梦瑶的神情因为得逞而畅快，却因不能公开表露而显得扭曲。
她指着赵君衍，大声道：“是七皇子害死的太后！我听到太后大声斥责七皇子，说他不应该罔顾祖宗礼法娶一个二嫁女，七皇子当场忤逆太后，太后这才会被气得吐血身亡的！”
范阳伯当即道：“梦妃娘娘，秦王殿下对太后一向孝顺有加，断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你休要一面之词。况且太后最近病重，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其中定然有蹊跷。”
太子觉得范阳伯说得有理。
周清叙却道：“范尚书这么说，不也是一面之词吗。梦妃娘娘是亲耳听到的。”
陈梦瑶嘴角扬起，直视着赵君衍，“不错，而且我还有其它人证，可以证明太后是被秦王殿下害死的！”
陈梦瑶说完，却见赵君衍将太后小心扶好，而后站起身，杀意腾腾地朝她走来。陈梦瑶脸上的得意顿时害怕，可赵君衍的手已经一把掐上了她的脖子。
“救、救……”
陈梦瑶目光向周清叙求救，可是周清叙竟然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没有动手。
周清叙斥声道：“大胆秦王，竟然还想杀人灭口！如今是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来人，请出长公主！”
听到“长公主”三个字，赵君衍目光一顿，越过求救的陈梦瑶，看到了穿着红色长袍走来的长公主。她看自己的神情还是一如以往的冰冷，目光里毫无母子的仁爱可言。
舒云澜躲在后头，看到长公主出现，不由得捂紧自己的嘴巴，长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即舒云澜看向已经去世的太后，莫非，这一切幕后跟长公主脱不开干系？
不会的，长公主不会对赵君衍这么残忍的……
却见长公主站在太子身边，一字一顿泣泪指证道：“母后跟本宫说她有话想私下劝七皇子，本宫便将母后带来鲜有人至的千秋殿。想不到……却害死了母后。七皇子，你竟不顾太后病体，一再顶撞，如今生生将她气死，你心中还有半点孝道仁义吗？”
赵君衍看着长公主眼泪底下，望着自己的冷漠，双眸忽然模糊。他抬手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原来，他也会哭，也会难过，哀莫大于心死竟是如此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