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玄苍带回来的消息时,是第二天的下午。初冬的下午,太阳暖洋洋的照在院子里,即便是停放着棺椁,那阴森之气也少了许多。
为了多找到一些线索,柳静颐并未着急启程,她想再逗留一日,正好收到荆子言的传信。荆子言让她去提刑司衙门验尸。
正好,紫苏和紫堇已经动身去豫州,她自己行动更加方便一些。拿着焦震出具的公函,柳静颐换上一身利落的束腰男装,直奔提刑司衙门。
说明来意后,许天暨派人将她迎了进来。许天暨见过柳静颐,在捉拿离殇朔风时,他惊叹于柳静颐的验尸技术。
女子的尸体已经被许天暨安置到验尸房。为了赶时间,柳静颐并未多做寒暄,直奔尸体。稳妥起见,许天暨还给柳静颐看了仵作的验尸单。只见那验尸单上的结论是:该女子被人用短刀刺死,伤口位于胸口处。
柳静颐皱了皱眉,能用得起昂贵的一钱抵万金的万金散所制的胭脂,会与何人结仇,让其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杀害?
她着重看了她胸口处的伤痕。只见伤口周边平整,颜色与周围皮肤颜色无异,刀口两侧皮肤无卷缩,亦无任何血块儿……她心下一惊,这是死后补刀!
在女尸的右臂的小臂上,柳静颐惊恐的发现了与紫堇小臂上相同的印记,一只朱厌被祥云环绕着。与其说是印记,不如说是刺青。
与紫堇印记不同的是,女尸胳膊
上的印记周遭是发黑的。她俯下身仔细的观察那印记,却问道一股极淡的香气,若不细细的闻,极易被忽略。她细细的分辨着,终于认出,这是青葭草的味道。
这草虽然名字优雅,却毒性异常,通身香气宜人,极易吸引人们采摘,许多人因为误采而丧命。只需一粒它的种子,便可毒死一头体型庞大的耕牛。
这也就能解释她的印记周遭为何发黑,这是中毒所致。也就是说有人在给她刺这印记时,在工具上下了毒,工具上的毒顺着血液进入体内,导致其中毒而亡。
死因查清,柳静颐得出一个结论:这姑娘的身份不简单!
“许大人,这伤口并非致死伤,这处的伤痕,是死后形成的!”柳静颐神色郑重的解释了其中的原理。
许天暨这才恍然,急切的问道:“那静大夫可能查处此人的死因?”他犹豫片刻,有些艰难的说道:“不瞒静大夫,这具尸体的长相酷似我所认识的一位姑娘,那位姑娘无辜枉死,在下不忍让这位姑娘枉死。”
柳静颐一愣,旋即问道:“许大人所相识的那位姑娘,是如何枉死的?”
许天暨无奈的叹了口气:“唉……无非是卷入一些不堪的肮脏之事,被人当成了棋子,却不想白白丢了性命!”
柳静颐一震,“难道说许大人所说之人是窦相之女?”
许天暨一愣,旋即苦笑道:“静大夫果然聪慧,正是窦相之女。这
具尸体长相与她极为相似。”
“这……”她知道,此次进京就是为了窦家姑娘的案子。她没想到,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只是,真的是巧合么?
熟悉的簪子,掺杂着一钱抵万金的万金散的胭脂,她想起追忆所说在青楼染上了万金散的毒,若这姑娘非青楼之人,那就只有一个结论……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让许天暨找来一个稳婆,经稳婆查验,这姑娘仍是完璧。从女尸的发髻来看,女子已经及笄,梳的是未婚发髻。这女尸身上并无青楼女子身上的痕迹,青楼女子身上有浓重的脂粉味在这女尸身上并未出现,女尸身上的胭脂味属于清新淡雅一类,且发髻也并非青楼女子所用的发髻。
她几乎确定,这姑娘就是死去的窦家姑娘
她将这些疑点一一记下,并问向许天暨:“大人有没有想过,这女尸或许就是窦家姑娘?”
许天暨无奈的说道:“其实当我发现女尸的当夜,便去函给大理寺,大理寺回函说,窦家姑娘的尸体好好的在大理寺保管着。”
“什么!”柳静颐一脸的震惊。
见柳静颐诧异的表情,许天暨有些同情的说道:“当我收到大理寺的回函时,当时的震惊不亚于静大夫。”
“不管如何怀疑,大理寺的回函上写的明白,窦家姑娘的尸体的确好生的躺在大理寺的验尸房中。”
“那这具尸体?”柳静颐有些不甘心。她大致了解窦家
姑娘情况,她也不相信是太子刺死了窦家姑娘,从这具尸身的情况来看,更符合当时的场景,有人提前下毒杀害了窦家姑娘,嫁祸给太子。
只是,若这具尸体是窦家姑娘,那大理寺内的那具尸体又是谁?想到这儿,她郑重的拜托许天暨:“许大人,小女连夜启程面见焦大人,查验大理寺那具尸身,在有结果之前,还请大人命人严加看管这尸身!”
“还有那伙运尸体之人,还请大人命人严加看守。”许天际欣然答应。
验完尸体,柳静颐顾不上天色已晚,踏上去玉京城的行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最终还是让紫堇留在豫州那套宅院中,帮她打理宅院。
早上她把紫堇脸上的绷带拆掉。当她拆掉绷带的那一刻,镜子中出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若此前的那张脸张扬妩媚,如今这张脸则是清水芙蓉,沉静而内敛。
看着镜子中陌生的面庞,紫堇用手悄悄扶上自己的脸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进而扑通一声跪在柳静颐面前:“奴婢紫堇叩谢姑娘救命之恩,再造之恩无以为报,以后奴婢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魂。”
紫堇心悦诚服的向柳静颐表明自己的衷心。柳静颐面带微笑:“快起来,我本是大夫,行医问药是我的本分。”
“你且记得,忘记以前的身份,如今留在这世上的,只有紫堇。”她平静的看着紫堇,“你且随紫苏去豫州
,我在那里有套宅院,一直未找到可信之人去打理,如今你且先去打理那宅院,并帮我留意豫州的消息。”
当得知自己要去京城与荆子言汇合时,她心中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甚至是有些害怕,排斥。“京城啊……”
一路疾驰,她从未想过,自从她全家出事离开玉京城后,再踏上回京之路时,会如此之快,从4岁到13岁,已经过去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