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颐未在房间内闻到那晚香玉的香气。除了这个符咒,柳静颐未在房间发现其他有效线索,可仅仅有这个符咒就够了。
此刻,她需要确定金万贯的死因。昨日将金万贯的尸体带回,仵作尚未出具验尸单。她想去府内的香料店碰碰运气,查查到底是谁购买了晚香玉。
只是柳静颐跑遍城中的所有香料店,皆没有晚香玉。城内最大的胭脂铺老板告诉柳静颐:“这晚香玉是伽罗所有,晚香玉所提成的香料,名为晚玉香,极为珍贵,这两年伽罗为了赚钱,将这晚香玉的原料两倍。如此高的价格,即便是权贵之家,也很难用的起。所以当下的铺子中,已经很少有人进了。”
原来此物产自伽罗,她想起墨雨所说,有一对伽罗商队来陇右售卖稀有药材。她不由叹道:“原来终归是殊途同归。”
回到提刑司衙门,她想去问验尸房问问仵作的验尸情况,经过正厅,正遇到焦震跟荆子言大倒苦水。原来焦震将发现私矿一事上奏朝廷,朝廷震怒,责令严查,并遣了六皇子为钦差下来彻查此案。不日六皇子便会到达陇右,但如今金万贯已死,矿主已死,如果揪不出这背后主谋,拿一个已死的金万贯交差,恐无法糊弄六皇子。
对于即将到来的六皇子,荆子言说不好奇,是假的。“不知道这位六皇子,是个怎样的存在?”他心思凝重的问向焦震。
焦震无奈的叹了口气:“唉,据传说这位六皇子,四处拈花惹草,如今已经快及而立,身边莺莺燕燕无数,从不过问朝政,为当今圣上所不喜。”
荆子言不解:“既然不为圣上所喜,为何圣上还要派他前来?”
焦震悠悠的说道:“当下谁都知道这陇右是龙潭虎穴,陛下心坎上的皇子,自然不能来。陛下的几位皇子中,大皇子乃皇后所出,因品行堪忧,一直未被立为太子,但因皇后所出,此乃嫡子,定然不能前来冒险。”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解释:“二皇子乃琳贵妃所出,素有贤王之称,在朝中颇有威望,圣上自然舍不得二皇子前来;三皇子早夭,四皇子和五皇子在朝中大肆拉拢朝臣,各有支持的重臣,自然不会来这陇右趟浑水。所以这苦差事,自然落到了不受宠,又无人支持的六皇子身上。”
焦震叹了口气:“当今圣上至今未立太子,几位皇子的争夺已经接近白热化,只是现在朝局尚不明朗,朝臣们不敢轻易站队。”
“先帝无子,曾经过继还是鄞王的七公子为皇子,入乌图国为质子后早殇,被先帝追封为思睿太子。当今圣上即位之后,封思睿太子之母为瑾皇贵妃。听说那瑾皇贵妃因着思睿太子早夭,思念成疾,久病缠身,虽然再无所出,但颇得圣上敬重,是如今几位皇子母亲拉拢的对象。”
这是荆子言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瑾皇贵妃。他知道这其中的关窍,瑾皇贵妃之所以能体面的活着,是因为无子且重病。这样的人,对于那些有皇子的妃子来说,不足为虑,尤其是皇后,让这样一个人活着,还能彰显她的贤良淑德。
柳静颐心下有些震惊,她努力的搜寻4岁的记忆,除了那场大火,她隐隐记起那位瑾皇贵妃,隐约的记忆中,那是一位温婉和善的女子,还曾亲手为她做过糕点,那眉眼。。。那眉眼似是在哪里见过。
荆子言回身,见站在门外的柳静颐,奇怪的问道:“静颐,怎么站在外面,可是有什么事?”
记忆被拉回。柳静颐抬头怔怔的看着荆子言的脸,那眉眼间,居然与印象中的瑾皇贵妃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一瞬间,她心下大惊,“难道……难道……”
她努力的按下心中的震惊,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拱手行礼说道:“主子,大人,属下听到主子在与大人说话,便未打扰。”
“属下在金万贯的外宅中有发现。”说罢,她用微微颤抖的双手将符咒和书递给荆子言。“主子,如果金万贯是死于他杀,或许可以确定,那宅院的主人,是想通过这种祭祀,给某人洗刷冤屈。”
“如果是这样,这或许又牵扯进来另一桩案子。”柳静颐声音略带颤抖。
荆子言却是好奇:“静颐,在那宅院中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能让你如此失态?”
柳静颐定了定心神:“主子,属下在那宅院的书架上,发现那书架上的书大部分是关于巫术献祭的,少部分是关于蛊毒的。”
“巫术献祭,虽然说是无稽之谈,但奈何总有人相信。”她逐渐平复下心情,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荆子言蹙眉,将那两张符咒打开,一张小的,还有一张大的。柳静颐将书页翻到她所看到的记载,递给荆子言。看完书上的话语,再看看符咒,荆子言的神色逐渐凌厉。“这张大的符咒是在哪里发现的?”
“回主子,是在床底下。”柳静颐恭敬的回答道。“主子,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金万贯的,属下当日在那外宅中的青纱帐中,闻到了一股晚玉香的气息,那香有催情的作用,原料产自伽罗,极为名贵。”
柳静颐详细的晚玉香的消息回禀给荆子言,并将她的推测也说了出来:“主子,属下推测,那晚香玉来自那个伽罗商队。”
“又是这个伽罗商队。”荆子言眉头不展。“看来是时候去见一见那伽罗商队了。”
说罢,荆子言神色凝重的朝焦震说道:“大人,在下去见见那伽罗商队,或许可能有意外收获。”
“好,你尽管放手去查,遇到阻碍,本官会为你做主。”焦震此时只想尽快破案,早已顾不得是否合乎规矩礼节,更顾不上是否会得罪上峰官员。
末了,他期期艾艾的向荆子言问:“师爷,你说如果那六皇子真的来到陇右,他是希望糊里糊涂的结案,要个政绩即可,还是真的能够肃清这陇右的吏治。”
荆子言面上一凛,有些无力的反问:“大人,六皇子并不受宠,那这陇右的官员可会尽心配合?如果不配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是六皇子有心,但下面阻力重重,他若没有拿不到肃清吏治的圣旨,您觉着六皇子来这一趟,会是什么结果?”
焦震叹了一口气。“师爷,你去吧,如今这件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荆子言带着柳静颐出了正厅。“主子,属下想去验尸房看看,确定那金万贯的死因。”
“静颐,你少有失态之时,今日为何会在大人面前如此失态?”
“主子,属下……属下惊惧那符咒。”柳静颐极力的掩饰下心底发现秘密的震惊,将话题引到那符咒上,“主子,您说这符咒真的管用,真的能让人洗刷冤屈么?”
荆子言有些诧异的看着柳静颐,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般:“静颐,你今日可是撞见什么事情了?我早就教过你,世上并无鬼神,这种巫术献祭更是无稽之谈,人们对于巫术的信仰,不过是因为走投无路时的一种慰藉而已。”
“人总是在走投无路时才会想起去求助鬼神。”荆子言沉声道。
“走投无路。”柳静颐灵光一闪:“主子,您说那轻楠和她的姊妹,或许真的是走投无路,才会相信献祭这种方式。”
柳静颐的声调已经恢复常态,不再带着颤音。荆子言知道,她已经恢复如初。只是他好奇让柳静颐失态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忘不掉那会儿她站在正厅门口看向他时那震惊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她第一次认识他……,震惊、迷茫、未被面罩遮住的脸上面色苍白……
柳静颐对荆子言的态度越发的恭敬起来。她拱手向荆子言行礼后转身走向验尸房。她强压下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快步走到验尸房,问仵作取了验尸单。仵作的验尸结果上显示,金万贯的确死于马上风。
拿着验尸结果,柳静颐又仔细观察了那金万贯,发现他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四肢,和双脚都有些发白,这种白虽然未达到那死去的老鸨的程度,但与普通肤色相异。
她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倒在尸体裸露的皮肤上,果然一刻钟左右,一只还未长成的蛊虫,从肌肤中爬出。
“又是白之雪。”她将虫子收起,急忙去找荆子言。此刻荆子言正在东花厅用午膳,已到午时,荆子言原本打算用完午膳去见那商队。
柳静颐顾不得荆子言在用膳,急匆匆的行礼道:“主子,那金万贯也中了‘白之雪’的蛊毒,只不过这蛊虫在金万贯的体内并未长成,中了这种慢性毒药,再加上晚香玉的催情效果,就会让人以为人死于马上风的意外。”
“看来,那外宅的主人是相信了那献祭之谈,用金万贯的生命去换取冤屈的洗刷。”柳静颐从容而又不乏恭谨的说道。“想来,那蛊毒和晚香玉都是从伽罗那商队中得来。看来抓住那商队,或许能借此找到更多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