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沉致堂,焦震暗自赞叹荆子言的判断果然正确。
两件案子都出现了沉致堂,荆子言觉着这并非巧合。他继续问石兆丰,“石公子可知道当时陈家公子找了些什么人?”
石兆丰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见过他找的那些人,后来傲霜提过一嘴,说当初有个妇人带着孩子去了仁心医馆,妇人一直阻拦白大夫医治,导致孩子死在了医馆。”
“你可知白大夫为左家公子诊病的事儿?”荆子言问道。
“回大人,小人自从娶到白傲霜之后,就再也没有对医馆做过手脚,说起来,白炳炎也算是小人的岳家,小人又怎么能去害自己的岳家。”
焦震冷哼了一声。“石公子,听说白傲霜如今神志不清,石公子就打算一直让她在娘家不闻不问了?”
石匪寂急忙上前说道:“大人,自然不会,等白家姑娘病情好了,我们自然会派人接她回来。”
“石庄主,您虽然是替朝廷办事,可朝廷法度也不允许对强娶民女,你儿子既然娶了白家姑娘,你们石家庄自然要承担起责任。希望石庄主能妥善处理此事,不然本官定然将此事上奏朝廷。”焦震严厉的说道。
石匪寂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再保证:“大人请放心,我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见没有更多的线索,焦震便带着荆子言离开石家庄。出了石家庄,张涛不满的说道“大人,那个石匪寂纵容儿子强娶民女,难道就这么算了?”
焦震无奈的说“虽然石兆丰娶白家姑娘用了些手段,可这些手段并非石家公子亲自实施的,更何况,就像石匪寂说的,虽然他们娶白家姑娘做妾,白姑娘不是卖身,属于贵妾,是过了媒聘文书,行了嫁娶之礼的。所以纵然我上凑朝廷,也只能凑石匪寂一个管教不严之罪,并无大过。”
“如今,我们只能期盼石家会如石匪寂所说,接回白家姑娘,对她负起责任。”焦震叹了口气。
张涛一腔愤恨无处发泄,只能重重握了握跨在腰间的佩刀。
焦震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荆子言说道:“荆寒,你的判断果然没错,这两起案子都出现了沉致堂的身影,我们不妨去沉致堂走一趟。”
荆子言点点头,“大人,您还记得那天我们在风满楼吃饭时那个小二所说的,沉致堂的陈老板一直想请名医在沉致堂坐堂,我们先不要直接去沉致堂打草惊蛇,先拿到相关证据,再去找这位陈公子,没准儿我们还能有意外发现。”
焦震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一行人回到提刑司衙门,刚落座,外面捕快来报,知子药炉有人来找师爷。荆子言急忙让人进来,是紫苏。
紫苏分别向焦震和荆子言行礼,“奴婢见过大人,见过主子。”
荆子言问道:“紫苏,你怎么此时过来了?是不是孩子的事有新的进展了?”
紫苏抬头回禀道:“回主子,姑娘让奴婢前来回禀公子,今日巳时时分,有一对夫妇过来接孩子,说自己是孩子的父母,昨日带孩子前来看病的是孩子的姨母,听姨母说孩子已经被救过来了,他们过来谢救命恩人,同时把孩子接回去。”
荆子言问道:“那孩子被接回去了?”
“并未,姑娘以孩子还未痊愈,需要继续在医馆观察些时日为由,未让他们接走孩子,如今这两人医馆看着孩子,不肯离去。”紫苏回答道。
“走,我随你去看看。”荆子言说道。
“哎,师爷,等我一下,我随你一同前去。”焦震说道。
焦震同荆子言来到知子药炉,柳静颐见焦震一同前来,急忙上前迎接:“见过大人,见过主子。”
“静大夫,听说昨日有人抱了个将死的孩子,被你救过来了,静大夫真是年少有为,妙手回春啊”焦震赞叹道。“孩子呢?我看看。”
“大人谬赞了,医治病人是大夫的本分。”柳静颐谦虚的说道,接着又吩咐芍药把孩子抱过来。
焦震接过孩子,一张粉雕玉砌的小脸映入焦震的眼帘。这时,紫苏所说的那对夫妇走过来“草民见过大人。”
“听说这孩子是你们的?”焦震把孩子递给柳静颐找的临时奶妈。
那男子说道“回大人,这是我儿子,已经八个月了。”
“哦?你说这是你儿子,你可有凭证?”焦震继续问道。
“这孩子出生时,在左肩的位置有一颗黑痣。”
焦震看向柳静颐,柳静颐点点头,昨天她给孩子医治时,看到孩子的左肩上的确有一颗黑痣。
“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孩子身上有何记号,但凡见过孩子的人都会知道。”荆子言沉声说道。“你说孩子是你们的,那么孩子生病,你们做父母的为何不带孩子过来,非要让别人带过来?”
“回大人,小民家境贫寒,没钱给孩子看病,本想着让孩子安稳的走的,想不到孩子的姨母非说城里开了一家新医馆,听说医术高明,非要带着孩子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孩子竟然真的被救过来了,小人真的是特别高兴。”男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像是说谎。
荆子言暗中观察夫妇两人的反应,男子看着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倒是那个女的,有些紧张。“你说昨日带孩子过来的是孩子的姨母,那么我想问下尊夫人,孩子姨母姓甚名谁,昨日是穿什么衣服来的,送孩子来的跟来接还自己的不是同一人,医馆必须谨慎!”荆子言语声低沉的说道。
那妇人咬了咬嘴唇,半掩在衣袖中的手紧紧的攥着衣袖边缘,断断续续的说道“孩子姨母姓。。。姓。。。”
“怎么,连姨母姓甚名谁都说不上来?”荆子言冷冷的说了一句。
“这位兄台,你口口声声说是孩子姨母带孩子过来,那么你能告诉我孩子姨母姓甚名谁?”荆子言看向男子。
男子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从容,说话也开始磕巴“这。。。这。。。她姓。。。”
此时柳静颐,上前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这位仁兄,孩子的姨母,不应该跟你夫人同姓么?难道你连自己夫人姓什么都忘了?”
“内子姓俞”男子不假思索的说道。
“哦?那这个姨母自然也姓俞。只是尊夫人怎么就不记得自己姐妹的名字呢?”柳静颐继续说道。
“这。。。”
焦震冷斥了一声:“我看要么是姨母不是孩子的亲姨母,要么就是你们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至于谁真谁假,那就请二位去提刑司衙门的公堂上说一说了。”
男子一听,急忙跪下说道“大人,小人说实话,小人的确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内子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只是姨母,并非孩子的亲姨母。”
焦震走到正堂的八方桌边坐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子,冷冷的说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小人姓张,名叫张乐,这是内子俞张氏,家住柳州府的郊县的小劳山上,这个儿子是小人的第三个孩子,孩子八个月出生的,有胎里带的病,经常憋气,大夫说这孩子活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家境贫寒,也没钱给孩子治病,我跟内子商量着,就这么养着,能养多长时间算多长时间。”
“半个月之前,一个男子找上门来,说反正这孩子也活不了多久,在我们家也是累赘,不如把孩子卖给他,还能得一笔钱,养活其他两个孩子。”
“于是你就把孩子卖了?”荆子言沉声说道。
“大人,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我们家已经揭不开锅了,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
“他们给了你们多少钱?”荆子言继续问道。
“男子说给我们一百两,整整一百两银子啊,我们多少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银子啊。有了这笔银子,小人就可以置几口田,盖一个大一点的屋子,让那两个孩子过的好一点。”
“所以你们就把孩子卖掉了?”柳静颐听完,气不打一处来。
“小人家中,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家境实在贫寒,这个孩子又是个病秧子,跟着我们受罪不说,我们也没钱给他治病,我们只能卖掉他,这样还能养活我那一儿一女。”张乐无奈的说道。
“你可还记得那个男子长相?”相对于柳静颐,荆子言倒还算冷静。
“小人记得,我记得他身形颀长,方形脸,眉毛很密,眼睛有些小”张乐顿了顿,想了下继续说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男的眼神不好,眼看东西一直眯着眼睛。”
“那你们怎么今天又回来接孩子了?”荆子言问道。
“今天早上,我们家来了一个男子,说我们家老三被救过来了,让我们来这个医馆接孩子。”
“不是之前买孩子的男子?”荆子言问道
张乐点点头,“我之前并未见到那过那个男子,那个男子只是让我们把孩子接回来,说只要顺利把孩子接回来,什么都不要说,之前付的那五十两银子就归我们”
“五十两?不是说一百两么?”柳静颐不解。
“当初那个男子付钱的时候,说先给五十两,他要带着孩子去办一件事儿,事成之后,再付另外五十两”张乐悲伤的说着。
“这么说,我把你儿子救活,反而让你少赚了五十两银子,对你来说,我也算罪过了?”柳静颐讥讽道。
张乐急忙摇头辩解道:“不不,碰到您是我儿子的福气,说实在的,他毕竟是我亲生骨肉,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们也不会卖掉他。如今这五十两银子,也足够养活我们一家五口了。”
荆子言叹了口气:“带着你的孩子回去吧,不过你需记住,这个孩子是你们全家的恩人,你需要善待他。用这五十两银子置几口田,回去好好过日子去吧。今天的事,你无需对任何人说起。”
“谢大人。”张乐磕头如捣蒜,柳静颐写了个药方,又吩咐林邂给孩子包了几服药,嘱咐道:“你们按照这个方子给孩子煎药,服药,好好照顾他,切记要让他远离带有花粉类的东西。”
张乐对柳静颐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这才抱着夫人和孩子出了知子药炉。